方梅香妈在灶台前烧午饭，门口传来喊声，“冬强外婆，冬强外婆！梅丽娘！”
“哎——”方梅香妈一看，是俞继红推着自行车在门口，方瑜也坐在上面。
“哦，继红啊。”方梅香妈边擦手边走到门口。
“我刚才去梅丽店里，门关着，旁边人说她去卫生院了，我想着是不是要过来跟你说一下。”
“要的要的，谢谢你，继红。我这就叫她爸回来我们去。冬强，冬强！”她在门口朝着左右两边喊了几声。
方冬强膝盖上沾着土跑过来，“二姨又叫方瑜妈给我们带东西啦？”
“二姨要生孩子了，你快去田里叫外公回来，在东头的那块田里，知道吗？”
“知道，方瑜，我不跟你玩啦。”方冬强跑着扔下一句话。
“锅里就要好了，我先盛出来。”方梅香妈慌乱地转身，俞继红还在这里。
方梅香妈不好意思把俞继红晾在这里，又转头说，“继红，我先去看下锅里面，你要不要进来坐下。”
“不用，冬强等下回来可以去我家跟方瑜玩，你们去。”
“好啊，好啊！叫冬强去我家。”方瑜很赞同。
“没事的，我们带过去。给他坐前面好坐的。”
“好，那我回去了。”
“嗯，慢点骑。”
俞继红左脚踏上脚踏，右脚掂了几下助力，跨过横梁，稳稳地坐在坐垫上。
“方瑜，脚往两边放。”方瑜长大了，经常坐后面，总要不断地提醒她脚不要夹着轮胎。
方梅香妈给方梅香盛了饭，“梅香，梅丽要生了，我们等下就去。你一个人在家，晚饭我们没回来，锅里还有剩的，饿了你自己盛起来吃。”
又给方梅香爸和方冬强的盛出来晾着。
三人匆匆随便扒了几口，方梅香爸把方冬强抱上前面横梁，方梅香妈挎着篮子坐后面。
自行车“嘎吱嘎吱”碾过石子路，“冬强，脚别乱晃，外公骑的快一点。”
“哦！”方冬强立马收起来不动，看着路边的水杉树往后退。
“幸好有大苗买的这个自行车，不然我们走路来要多花几个功夫。”
一到卫生院，就看到方梅丽在卫生院的院子里，袁新康扶着她来回走着，方梅丽偶尔皱眉“嘶～”了几声。
“爸，娘，你们怎么来了？”
没等自行车停稳，方梅香妈就跃下来，“继红说看你店门关着，到家里来说的。”
方梅香爸把自行车停好，拉着方冬强过来，接过她妈手中的篮子。
方冬强看看方梅丽的肚子，又抬头看看方梅丽，“二姨，你很痛吗？”
“嗯。”
“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快出来吧，我二姨痛。”方冬强手轻轻地挨着方梅丽的肚子对着里面说。
方梅丽被她逗的想笑，阵痛又上来了，“呵呵呵，哦！痛！”
方梅香妈搀着方梅丽的手握的更紧了，好像她用力就能为梅丽分担一点痛苦。
“爸，你把冬强带一边去吧，等下我痛了喊起来吓着他。”
“二姨，我不怕。”方冬强梗着脖子。
“你在你妈肚子里也是折腾了一个晚上才出来。”方梅香妈说道。
“那时我小不懂事。”方冬强辩解着。
“小孩尽说些大人话。”
方梅丽婆婆从里面出来，“梅丽娘，梅丽爸来啦？”
“哎，我们刚同村人过来说梅丽店里门关着就来了。”
“早上梅丽说肚子有点感觉，我们就过来了，刚医生检查了叫她出来走动走动再去查。”
“娘，我不想走了。”方梅丽沉下身子。
“好，好，我们到里面坐一下先。”方梅香妈扶着她往里走，又回头叮嘱，“冬强，你就在外面和外公一起。”
方冬强和方梅香爸坐在卫生院院子的水泥树围上，树围被太阳晒得温温的。
方冬强仰起头，顺着树干往上看，老樟树的枝桠伸得老开，新叶稀拉的地方，能看见天上的云慢慢飘。
风吹过来，叶缝里漏下的光晃了晃，方冬强伸出小手，看着落在手背上的光在晃动。
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树围，水泥面上有几道细缝，缝里嵌着点土，刚才他还看见几只蚂蚁顺着缝往上爬。
方梅香爸看看那排病房，里面方梅丽怎么样了。
又想到那一年过年边的晚上，梅香在里面喊着痛了一个晚上，他低头看看方冬强，现在都这么大了。
“外公，医院的蚂蚁。”方冬强指着树围水泥面上几道细缝边的蚂蚁，“医院的蚂蚁跟我们家的蚂蚁一样的。”
“嗯。”方梅香爸拍拍方冬强的小肩膀，“冬强，你饿吗？”
方冬强摸摸肚子，“饿。”
“外公带你去买个烧饼。”
方冬强从树围上一跃而下，拉着方梅香爸的手往街上走。
等到傍晚，方梅丽还没生。方梅香妈说，“可能要到晚上了，她爸，你先回去吧。”
“是的，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在。”方梅丽婆婆也跟着说。
“梅丽，那我先回去了。”
“嗯，爸，你回去吧，大姐一个人在家。”方梅丽说着，又被阵痛揪了一下眉。
“二姨，你再忍忍，小弟小妹生出来就不痛了。”方冬强过来说道。
“这小孩说话这么老道。”
袁新康摸摸方冬强的脑袋，“冬强这么会说话的，以后不愁找不到老婆的。”
“二姨是你老婆。”
“对，对，就你什么都知道。”
卫生院的灯刚亮起来，昏黄的光落在院子里的老樟树上，把树影拉得老长。
方冬强看看水泥树围，今天的几只蚂蚁也该回家了吧。
把方冬强抱上自行车，方梅香爸蹬起车，车链子“咔嗒咔嗒”轻响。
风卷着花香扑过来，听着车轮碾过泥土的沙沙声。
方冬强坐前面，脑袋一沉一沉地要睡着了，偶尔压到小石子，车轻颠一下他又抬一下头。
“冬强，就快到家了，不要睡啊。”方梅香爸不断提醒着。
“我没睡。”方冬强眨巴眨巴眼睛，“我没有晚上坐过自行车，到处黑黑的。”
“跟白天坐自行车有什么不一样？”方梅香爸怕他睡着不断地跟他说话。
骑到家里，自行车一停下，邻居就过来问，“梅丽生了没？”
“还没有。”
“痛了一天，晚上差不多能生了。我刚才来看梅香，想端碗饭给她。”
“我们中午有给她剩着，跟她说过饿了叫她自己盛的。”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人送给她吃了，你知道是谁吗？”
“哦，是谁？”
“三弟老婆。”邻居也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
邻居们对他们家都还不错，他们不在家，邻居们会关照一下，方梅香爸也不觉得奇怪，但是俞继红送来给方梅香吃，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梅丽在医院，也是她过来跟我们说的，可能是她知道我们没在家，就来送晚饭给梅香。”
“嗯，她还是挺晓得事啊，鸡窝门刚才我去关了，你自己再去看下，鸡都回来了没？”
“好，我去看下，我们没在家，让你们劳心了。”
“哎呀，谁家没个急事，这旁边的邻居就是要相互照应一下的。”
晚上，方梅香拉着方冬强指指她睡的房间。
“是不是叫冬强晚上跟你睡？”
方梅香点点头。
“冬强你去吗？”方梅香爸低头问方冬强。
方冬强摇摇头，“我晚上还要跟外公说话。”
“也知道娘不在家，她自己带儿子。”方梅香爸看着方梅香走向房间的背影。
“外公，你说二姨生了没？”方冬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应该生了吧。”方梅香爸看看床顶，他也希望女儿已经生了，少受点罪。
“生了，就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了。”方冬强兴奋地说。
“早点睡，明天我们去卫生院看。”
第二天，方梅香爸拉出自行车，方梅香也出来看着自行车。
“是不是也想去？”
方梅香点点头。
“等下娘回来坐不下，你还是在家里吧。”
方梅香低下头蹭了蹭门框。
方冬强坐在自行车前，骑出去了，又回头看看站在门边的妈。
方梅丽已经躺在病床，旁边多了一个包在襁褓中的婴儿。
“昨晚10点多生的，来，冬强，看看妹妹。”方梅香妈说道。
方冬强扶着床边看着襁褓中的妹妹，她的小脸像刚剥了皮的嫩桃，覆着层极细的绒毛，迎着光时泛着淡淡的粉。眼窝还肿着，只留一道浅细的缝。
“我从家里这么远都过来了，妹妹还在睡觉。”方冬强小声问。
“是啊，妹妹要多睡觉才能快快长大和你一起玩。”方梅香妈笑着说。
“二姨，你现在肚子不痛了吧？”方冬强问方梅丽。
“嗯，不痛了。”
“我说过生了妹妹就不痛了。”
“冬强，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袁新康笑着问他。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知道的。”
方梅香婆婆送了红糖鸡蛋汤过来，方梅香妈扶着方梅丽起来吃。
冬强凑到旁边看了看。
“冬强，你想吃吗？”方梅丽问。
“不要，这是给你生了妹妹吃的东西。”
“人没灶台高，说话老精精。”
回去的路上，方梅香爸说昨晚俞继红送晚饭给方梅香吃。
“她爸，你觉得这个继红疯不疯？”
“我哪知道。”
“哦，也是，梅丽叫她带东西来你都没在家的多。”方梅香妈坐在后面说，“她过来都是挺正常的一人，梅丽梅好说她人好，好相处，现在我也觉得她人确实还可以。平白无故梅香吃她家一顿饭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有什么东西也给她一点。”
方梅丽坐月子时农忙还没开始，方梅香爸妈经常去看她。
去镇上的这条路这个月他们走的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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