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妹的肚子已经显了形，大年初一一早，方树根妈还是带着蜡烛香去佛殿。
花妹怀孕了，不能进去，方树根妈怕她乱说话，也不敢带她去。
坐在小店聊天的人偶尔会聊到方大苗。“还想问问大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做，这货今年过年都不回来了。”
“听说他在外面做生意了。”
“大苗想法是多，不会成为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吧？”
“不知道在外面混的怎么样了，连点消息都没有。”
方梅丽说初二上午生意忙了会带女儿回趟娘家，方梅香妈把菜烧好放在蒸笼热里等着方梅丽来。
“外婆，怎么烧好了也不吃啊？”方冬强馋的跑了好几趟厨房。
“二姨，二姨夫带妹妹来，我们一起吃。”方梅香妈拿了一块米糕给方冬强垫垫肚子，“你去门口看着，二姨来了，我们就吃饭。”
方冬强手一手拿着米糕，一手拉着把竹椅的背拖到门口，边吃边等着方梅丽。
“叮铃铃！”听到车铃声，方冬强就抬头看，可每次都不是。
吃完米糕，方冬强坐不住了，走去到路口等。
终于，远远地看见袁新康骑车过来。
“二姨夫！”方冬强蹦跳着大声喊，跑过去。
袁新康看到方冬强也乐了，“冬强，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们啊！”
“这么想我们来啊？”袁新康停下车，脚着地稳着自行车。
“是啊，外婆说你们来了才能吃饭。”
“哦，是想吃饭了才来接我们。”方梅丽抱着女儿从后面下来。
“冬强，要不要坐前面我带你回去？”袁新康问。
“不用，我和二姨走过来，二姨夫，你先回家，叫外婆把菜端出来，我们到了就好吃。”
“你还挺能安排的啊！新康，你先骑过去，我和冬强走过来。”
方梅丽拉了拉方强的肩膀，“看一下，这衣服大小都还合适？”
方冬强身上的小翻领，前面两个大口袋的小棉袄，是方梅丽用店里的布头，叫街上裁缝给他做的过年新衣服。
“嗯，合适。”方冬强敷衍地点了下头回答。
方梅丽呵的笑了一下，“问你什么知道吗？随口答应，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应了，你以后跟你老婆这样说话她要生气的。”
方冬强也不管方梅丽跟他说什么，问他自己想问的话，“二姨，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妹妹也饿了吧？”方冬强抬头看看袁婷婷。
“我们要做生意啊！正月店里忙。”
“我爸爸也做生意了。”
“他做什么生意？”方梅丽只知道方大苗不回来，年里忙也没细问。
“我不认得纸上的字，不知道。”
快到家门口了，“冬强，你跟妹妹这么大的时候，二姨每天把你从你家抱到外婆家来的。”
“外婆说过，但我不记得了。”
“那时你小，当然不记得了。”
“你太远了，也跟我家和外婆家一样近的，我也去把妹妹抱到外婆家来。”
方梅丽笑笑，已经到家了，走进门口，就看到方梅香无精打采的样子，弓着背，脸上没个表情。
“姐！”方梅丽喊了一声。
方梅香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她和怀里的女儿，想笑又没笑出来，这表情倒是比哭还难看。
“婷婷，这是大姨。”袁婷婷睁着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婷婷，这是外婆的家里，妈妈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梅丽，吃饭了。”方梅香妈已经把菜端到桌上了。
“娘，姐她……”方梅丽看着方梅香的样子。
“先吃饭，等下再说。”
“店里忙着，想走就走不开，让大家都等到现在。”袁新康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没事，难得全家人，”方梅香妈又没说出来，因为方大苗没在。“来，来，先吃。”
“二姨，你来了就和过年时吃的一样，有很多菜。”方冬强扒拉了半碗饭垫肚才开口说话。
“那我天天来好不好？”
方冬强低下头嘿嘿笑笑。
吃完饭，方梅好系上围裙，“娘，我来洗碗，你和二姐聊聊天吧。”
“嗯，也正想叫你洗的，我和梅丽说点事。”
方梅好把女儿递给袁新康，“冬强，你和二姨夫带妹妹。”
“哦！好！”方冬强去袁新康手里抱袁婷婷。
“冬强，你会不会抱？”袁新康手在后面把着女儿的背。
“我会。”方冬强把袁婷婷抱到门口，坐在刚才的小竹椅上。
方梅香爸也拿来两把椅子，和袁新康一起坐门口。
有邻居经过，方冬强就介绍，“阿婆，这是我妹妹婷婷。”“大妈，这是婷婷，我的妹妹。”
邻居过来逗逗，“梅丽女儿都这么大啦？”
方冬强也学着大人样，手指抬抬袁婷婷的下巴，“啊咯，啊咯！”
“爸，大苗哥有说在外面做什么生意吗？”袁新康递了根烟给方梅香爸。
“没说，就说在看生意。”
屋里方梅丽和她妈坐在灶膛后面聊着，“娘，姐现在看着……”
“你也看出来了。”方梅妈轻声说。
“是啊，现在人看着没神气。”
“跟她说大苗过年不回来后就一直都是这样子。前几天晚上还半夜哭喊着，我和她一起睡的，天天跟她说话安慰她。”
方梅丽呼了一口气，“看来只能是看到大苗回来她才会宽心，娘，他究竟是在外面做什么生意，过年都不回来？”
“信上是说看生意，不是做生意。”方梅丽在灶台上边洗碗边说。
“哦，冬强刚才在路上说他做生意了。年里只听说他不回来，我忙也没仔细问。那这么说，是还没找到，只是在看，在观察，这过年的，会是有什么生意好看的？”方梅丽皱了一下眉头，“娘，去年他后来有寄钱回来吗？”
“就刚去几个月的时候寄回来买自行车，后来都没有。”
“嘶，”方梅丽歪着头想了会儿，“后来为什么就不寄钱回来了呢？”
“会不会是想做生意要留着当本钱？”方梅香妈总是往好处想。
“他过年边写信来说看生意，难不成拿了一次工资后，就决定看生意了，一直看到过年？他老婆儿子都在家，拿了工资不往家里寄还能拿去哪里？”方梅丽凑过来轻声说，“娘，你说他会不会在外面找了人，工资不寄回来，过年也不回来。”
“别乱猜。”方梅香妈拍了一下方梅丽的手背，顿了顿又说，“我和爸当时也……”
“也这样怀疑过，是不是？”
方梅香妈没回答。母女俩都沉默了一会儿。
“娘，他在外面这么远，我们都不知道他的情况，这，长期这样，也不太好。”方梅丽打破沉默。
“是啊，但是在家种田，一年年的混口饭都吃力，冬强也6岁了，不赚点钱进来以后这日子不行啊。”
“也是，”方梅丽把弄着火钳，“梅好，你去把信拿过来，看一下外面寄信地址。看能不能写信给他。”
“好！”方梅好马上洗了手去拿信过来。
方梅丽看了一下下面的寄信地址，都没写详细，“这稀里糊涂的地址，也没法寄信给他，娘，等他今年回来要跟他说好，人在外面，老婆孩子都放家里，要定时地寄钱过来。”
“这样说出去也难听吧，我自己女儿，自己外甥在家吃饭还要跟他要钱。”
“娘，他这人我们都知道，口袋有钱就胡吃海喝，不晓得存点钱为以后着想，跟他拿过来，帮姐和冬强存着。现在梅好还在读书，家里这么多人吃饭，我知道你和爸也辛苦，日子过得也紧张的。”
“平时家里要用的零散东西你一次次地送过来，也帮家里省了不少开支。梅丽，”方梅香妈把声音压地更低了，“你以后不要给家里拿这么多东西来，明年梅好就毕业，我和爸现在都能干活，饿不着的，新康人好，都由着你，我们自己也要自觉，不能老是让你们拿东西来。”
“娘，我们家的情况，我跟新康认识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了，他都接受的，我也是在用心赚钱。放心吧，我有数的。”方梅丽又抬头对还站在灶台边的方梅好说，“梅好，以后你嫁老公也要提前跟他说好的哦，我们两个是要一起承担家里的责任。”
“二姐，我嫁人还早的很，书都还没读毕业。”方梅好害羞起来。
“想到了就跟你说嘛，男人你要跟他提前立好规矩，他才会尊重你。”
方梅香妈点点头，“梅丽，姐妹几个家里的活你做的的最多，你想的也多，”抬头对方梅好说，“梅好，你都在学校读书，没经历过外面的事，书是你读的多，有些话听听姐的也没错。”
方梅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娘，我们要早点回去，今天忙出来太久也不放心。”方梅丽起身来走到方梅香那。
“好，早点回去，做生意要紧。”方梅香妈去拿攒着给袁婷婷的鸡蛋。
“姐，你看我们做生意都很忙的，这马上就要回去看店，大苗也一样，在外面做生意了就忙，回不来，等他赚了钱叫他给你买好吃的，给冬强买玩具买铅笔，给冬强读书好不好？”
方梅香听进去了，点点头。
“你在家好好的，他在外面才能安心赚钱，把钱赚进来，知道吗？”方梅丽拍拍方梅香的肩膀。
方梅香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方梅丽急匆匆地回了一趟娘家又回去看店，路上看着怀里的女儿感慨，“新康，去年初二我大着个肚子，今年初二婷婷都这么大了。”
“嗯，明年来就前面放个座椅，婷婷坐前面。”
“对，过几个月大一点了，前面放个座椅。”
“好！”
“真好！这样我就能带着婷婷经常回娘家。”
“就这么想回娘家啊？”
“以后婷婷长大嫁人了，你想不想她常回来？”
“想，过段时间等婷婷能坐前面了，我就装上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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