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流汇聚，空气变得愈发浑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像是从巨城里渗出的消毒水气味，拧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绳索，勒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那座传说中的城市，以一种碾压一切的姿态，撞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天穹城。
那是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宏伟巨壁。通体由黝黑的奇异合金铸就，高达百米，如同一道横亘天地的黑色山脉，强行将世界分割成了内外两个部分。
墙体表面光滑如镜，只有一道道幽蓝色的能量回路，如巨兽的血管般在其内部缓缓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城墙之上，狰狞的电磁炮塔和能量武器阵列，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审判官，冰冷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人群。偶尔划过天际的流线型巡逻飞行器，拖着淡蓝色尾焰，带来的压抑破风声，让地面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的天……”磐石小队的张伟，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中是混杂着震撼、狂热与敬畏的复杂情绪，“这……这就是人类的希望吗？”
王建国也是一脸激动，他紧握双拳，黝黑的脸膛因充血而涨红，喃喃道：“是啊……我们到了！只要能进去，就有活路了！”
就连一向冷静的张兰，此刻也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在他们眼中，这是神迹，是诺亚方舟。
但在林澈眼中，这只是一座更大、更华丽的……监狱。
他平静地看着那座城，平静得仿佛在看一块普通的石头。他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极致秩序所带来的，绝对的傲慢与冷漠。
然而，当他们真正走近城下，那份属于“天堂”的幻想，便被眼前的景象无情地碾碎。
城墙之下，并非坦途，而是一片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用带电铁丝网和高墙围起来的巨大区域——外来者营地。
这里，是天穹城的“前院”，也是所有朝圣者的第一站。
数以万计的幸存者，像腐烂的沙丁鱼一样，被塞进这片肮脏的土地。简陋的帐篷和窝棚，密密麻麻，形成一片绝望的海洋。空气中，孩童的哭闹、病人的呻吟、为了一口馊水而爆发的咒骂，交织成一曲末世的交响悲歌。
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如同这片营地的毒脉，贯穿而过。
“这……这里是……”张伟脸上的向往瞬间冻结，变成了惊恐和茫然。
“外来者营地。”王建国苦涩地解释道，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所有想进城的人，都得先在这儿排队等审核。每天的名额……都看城里大人物的心情。”
磐石小队一行人，怀着一颗坠入冰窟的心，走进了这片绝望之地。
这里的规则，简单粗暴——弱肉强食，但有上限。
一个瘦弱男人因藏了半块面包，被几个壮汉打得蜷缩在地，奄奄一息。周围人麻木地看着，无人敢管。
就在壮汉抢走面包，准备扬长而去时，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响起。
两台悬浮的球形机器人闪烁着红光，无声无息地抵达现场。它们没有警告，机械臂一伸，几道刺眼的蓝色电弧便精准地命中了那几个壮汉！
“滋啦——！”
壮汉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浑身焦黑地抽搐倒地，口吐白沫。机器人随即投下一张金属网，将他们和那个被打得半死的男人一同网住，拖向了营地深处标有“净化区”的建筑。
“警告：扰乱营地秩序者，剥夺审核资格，强制劳役三个月。被攻击者，视为无能者，同罪。”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营地上空回荡。
最后半句话，让所有听到的人，遍体生寒。
被打，也是一种罪。因为你太弱，弱到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秩序，所以你也没有价值。
周围幸存者眼中，露出的不是快慰，而是更深的恐惧和麻木。
“看到了吗？”王建国压低声音，嘴唇都在发抖，“在这里，千万别惹事，也千万别被人惹。天穹城的规矩……不讲道理，只讲秩序。”
林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有意思，把公平主义玩得这么冠冕堂皇。
他们在营地边缘安顿下来，王建固和张伟去排看不到头的长队登记。
林澈则闭目盘坐，精神力如潮水般无声蔓延，过滤着海量的信息。
“盘古生物的人又来挑人了，一个觉醒了水系能力的小子，直接特招进去了，妈的，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最怕的是感染检测……前几天有个壮得像牛的汉子，一过那扇门就响警报，当场就被两道激光射成了焦炭！连尸体都被机器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潜力甄别才是关键！我堂哥测出d级力量增幅潜力，现在已经是净化者预备役了！吃穿不愁！”
林澈在心中默念着，这台名为“天穹城”的机器，正在冷酷而高效地，筛选着它需要的“零件”。而那些没用的残次品，则被丢弃在这片营地里，慢慢腐烂。
两天后，刺耳的广播终于念到了他们的名字。
“磐石小队，王建国、张伟、张兰……青松，请到三号审核通道集合！”
王建国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到我们了！大家打起精神！”
张伟紧张地拉着妹妹，张兰的聪慧眼眸里，也终于透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她紧紧反握住哥哥的手，兄妹俩互相给予着力量。
林澈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是去接受审判，而是去赴一场早已预知的宴会。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巨大而冰冷的审核大厅，它就像一头史前巨兽张开的嘴巴，等待着吞噬他们这些渺小的“朝圣者”。
“走吧。”他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让惶恐的磐石小队众人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
一行人，随着拥挤的人流，怀揣着各自的希望与恐惧，走向了那扇，决定他们命运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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