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王小虎的天灵盖上。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膜里嗡嗡作响，除了自己那“咚、咚、咚”沉闷的心跳，什么都听不见。
这是他第一次站上外城墙。
十八岁的他，三天前还是外来者营地一个连馊饭都抢不到的“垃圾”，因为在体能测试中勉强摸到了E级的边，被紧急征召，塞进了一套连尺码都不合身的净化者作战服，发了一把老旧的能量步枪，然后，就被扔到了这个代号c-3的绞肉机里。
他身旁，是一个断了条胳膊，正用牙齿和一只手费力地给能量步枪更换弹夹的老兵。老兵的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只剩下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他注意到了王小虎那双因为恐惧而抖得像筛糠的腿，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
“小子，尿裤子了没？”老兵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王小虎想说不怕，但他的牙齿却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兵没再理他，只是熟练地换好弹夹，重新举枪，对着城下那片望不到尽头的黑色死亡之潮，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怕就对了。”老兵头也不回地说道，“只有知道怕，你他妈才能活得久一点。记住，别学那些英雄，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王小虎颤抖着，学着老兵的样子，从墙垛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望向城下。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干了。
那不是海。
那是由无穷无尽的、扭曲的、疯狂的血肉组成的黑色汪洋！
体型小如卡车的“刺脊鱼龙”，像一群磕了药的疯狗，悍不畏死地用它们布满骨刺的头颅，疯狂撞击着百米高的合金城墙。每一次撞击，都爆开一团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悲鸣。
无数的鱼龙在撞击中粉身碎骨，但它们的尸体，却成了后续部队最好的踏脚石，堆积成一座座通往城墙顶端滑腻腻的斜坡。
更远处，一头头体型堪比居民楼的“深海巨蟹”，挥舞着比装甲车还粗的巨螯，如同最精密的攻城锤，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砸在能量护盾最薄弱的节点上。
每一次砸落，都让整段城墙为之剧烈震颤。
王小虎感觉自己脚下的合金地面，随时都可能像一块被踩碎的饼干。
天空，更是早已被另一种绝望所笼罩。
数以万计的“石像鬼蝠”，如同从地狱里涌出的蝗群，遮天蔽日。它们成群结队地发出一种高频的超声波，如同无数无形的钻头，让原本稳定的护盾表面，泛起一圈圈危险的涟漪，仿佛下一秒就会像肥皂泡一样破裂。
而天穹城的反击，同样疯狂。
城墙之上，数以百计的电磁炮塔和能量矩阵，如同被激怒的钢铁巨兽，发出愤怒的咆哮。一道道粗大的能量光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地犁进兽潮之中，瞬间清空出一大片扇形的“无人区”。
但，没用。
仅仅是几秒钟的停顿，后方的兽潮便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填满那片空白，然后以更疯狂、更悍不畏死的姿态，继续冲击着这道人类最后的防线。
“开火！都他妈给老子开火！别让那些杂种靠近！”
一名小队长模样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手中的高爆机枪，像一条永不疲倦的火龙，疯狂地喷吐着弹雨，将几只顺着尸体斜坡爬上来的“利爪海猴”打成一滩滩碎肉。
王小虎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傻了。他只是本能地举起枪，胡乱地扣动着扳机。
大脑一片空白。
“菜鸟！看天上！”
身旁的老兵一巴掌拍在他的头盔上。
“打那些会飞的！别让他们靠近！”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了整个c-3防区！
“警告！b级单位‘盾甲乌贼’出现！正在展开能量场！重复！b级单位……”
王小虎顺着老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兽潮的中后方，一头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大乌贼，缓缓浮出水面。它那半透明的巨大能量护盾，如同一把撑开的巨伞，完美地护住了它身后一大片正在集结的攻城巨兽。
天穹城的炮火，轰在护盾上，只激起一圈圈无力的涟漪。
如同雨点落入湖面。
“妈的！”老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那玩意儿！完了……”
所有人的枪口，都下意识地对准了那片能量护盾，疯狂地倾泻着火力。但那护盾，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纹丝不动。
“狙击手！重炮狙击手！请求火力支援！！”小队长对着通讯器疯狂咆哮。
“不行！我们的穿甲弹……无法击穿它的能量场！”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女声，冷静，却带着一丝绝望。
完了……
王小虎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淹没每一个人。
然而，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之中，一道平静得仿佛不属于这个血肉战场的、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却又清晰无比地，在c-3防区所有人的公共通讯频道中响起。
“陈雪，坐标7点40，那只眼睛最红的，打它的第三节脊椎。”
“猴子，三发闪光弹，品字形，干扰天上那群蝙蝠。”
“刘猛，左移三步，举盾45度角，有东西要上来了。”
是……是那个传说中的死神！是“恶狼小队”的队长，青松少尉！奥古斯都的亲卫！
王小虎的心，猛地一跳！
紧接着，更让他们大脑宕机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声音，没有对任何人说话，只是平静地，仿佛在自言自语般，吐出了一个字。
一个音节很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恐怖威严的字。
“——破。”
下一秒。
远在数公里之外，那面坚不可摧、让所有人感到绝望的巨大能量护盾，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如同被针尖刺破的气球般，从最中心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诡异地……湮灭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紧接着，整个护盾，如同发生了连锁反应的玻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轰——！”
在无数道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轰然碎裂！
“就是现在。”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判决。
砰——！
一声沉闷如雷的轰鸣，从防区的最高制高点传来。
一道炽热到扭曲空气的流光，如同上帝掷下的审判之矛，划破长空，精准无比地，从那个早已被预判出的弹道空隙中钻了进去，狠狠地命中了盾甲乌贼那颗巨大的头颅！
巨大的乌贼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
整个c-3防区，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欢呼！
“打中了！干掉了！”
“牛逼——！！！”
“天哪！我们……我们做到了！”
王小虎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枪都忘了放下。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在最绝望的时候，一个声音，一个字，便扭转了乾坤。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防区后方，那个临时搭建的、简陋的指挥所。
他看到，一个穿着干净黑色作战服的挺拔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甚至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与他毫无关系。
那个男人，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平静，深邃，仿佛蕴含着一片没有风暴的星空。
王小虎的心脏，猛地一颤。
就是那个，将他们从地狱门口，又一次拉了回来的……神。
他猛地挺直了腰杆，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枪，这一次，他的手，稳如磐石。
他对着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他人生中第一句，也是最坚定的一句战吼：
“为了天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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