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后退,转身就跑。污言秽语和威胁的喊声在这座恐怖的监狱里回荡,追着他们穿过弯曲的走廊。他们跑了很远,很快就看到了目标 —— 在一片尸体中,只有他一个人没受伤害。
“嘿,伙计们。” 他隔着栏杆喊道,“你们见过 ——”
“你是‘面容’携带者班吗?” 艾琳问。
他皱起眉:“我是。”
“那你的学徒是谁?”
“‘面容’携带者文。” 他语气平淡地回答,“怎么了?”
“两年前你在哪里?” 她快速问道,“就是你表演狐狸神和猫头鹰神‘神明化身’的那次?”
“唉,我不记得了。” 他用手指敲了敲栏杆,“可能是在丛林里的某个小镇吧。”
“就是他。” 布莱克宣布,艾琳耸了耸肩。两人走到栏杆做的门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 班往后退了退,举起双手,“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广场表演‘神明化身’,你们可以问德文,你们知道的。”
“什么?” 布莱克一边困惑地看着班,一边试图找到能打开锁的钥匙。艾琳从他手里抢过钥匙,自己试了起来。
“不,别这样。”“面容” 携带者又往后退了退,“伤害‘面容’携带者会倒霉的,别 ——”
“伙计,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 布莱克安慰道。
班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有位…… 有位神明要来了,而且 ——”
“什么?” 疲惫的男人厉声问,“我们为什么要走?”
“德文让我们往上走,找个安全的地方。”
“什么神明能摧毁矛木塔?” 班喃喃自语,几秒后,他突然开口,“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我?”
艾琳的手在发抖,又试错了一把钥匙,她不耐烦地嘶了一声。
“我们在找奥维。”
“你们可能知道他叫文。” 艾琳补充道。
班皱起眉,又往后退了退:“他做了什么?”
“我从……” 年轻人顿了顿,“八岁?还是九岁?就认识他了,认识很久了。”
“他是你的朋友?”“面容” 携带者问。
“对,他跑了,我们一直在找他。”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布莱克愣住了。
“他需要朋友。” 栏杆后面的男人皱起眉,“人都需要朋友,你们来晚了,晚了好几年。”
布莱克张了张嘴,又闭上,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最后,他终于攒够了口水,能说话了:“你不 ——”
一声巨大的撞击让塔楼的墙壁和地面都震动起来,力道大得让所有人都摔倒在地。布莱克还没爬起来,就感觉浑身发抖,胸口和脑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陌生的味道和气味充斥着他的口鼻,尽管很怪异,却很微弱,仿佛发生在很远的地方。
艾琳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趴在地上,胳膊抱着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班看着两人,一脸困惑:“你们受伤了?”“面容” 携带者问,语气像在试穿不合身的外套。
布莱克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头,像石匠敲掉石头上碍眼的凸起。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爬起来,捡起掉在艾琳身边的钥匙。艾琳也很快恢复了镇定。
讽刺的是,他试的第一把钥匙就打开了锁。
布莱克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 他拉开笼子门,把艾琳扶起来,“我们走。”
“面容” 携带者举起手:“等等。”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
“那个女人,‘豺狼’,她安静下来了。”
短暂的沉默证明班说得对 —— 之前那个囚犯不停咒骂他们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轻的声音。
“…… 我在试了!” 有人小声说。
瓦尔的回答里满是嘲讽:“该死的,就算是瞎眼的蛤蟆都比你厉害。”
“这不是 ——” 对方愤怒地顿了顿,“你以为进这儿容易吗?你甚至不是我们的次要目标 ——”
“找借口倒是很会,开锁却不行。”
他们的话渐渐听不清了,班的脸色变得苍白,甚至有些发绿:“‘豺狼’要出来了。”
“你说‘豺狼’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女人?” 无论是作为动物还是名字,这个词对布莱克来说都很陌生,“她很重要吗?”
“面容” 携带者赶紧从笼子里出来,朝着和他们进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布莱克估计这条走廊是圆形的,不管怎么走,最后都能到入口,可班选的这条路明显更远。他和艾琳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学着班的样子轻手轻脚地走。
每一步都能看到每个笼子里受尽折磨的尸体,他们的样子已经面目全非,几乎看不出是人了。远处模糊的交谈声再也听不出是话语,反而像每具尸体发出的低语。
布莱克受不了了,在班耳边小声问:“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班继续安静地走:“她会杀了我们的。”
“我们有三个人,他们只有两个。”
“是一个。”
布莱克猛地回头,暂时忘了看前面的走廊:“什么?”
“我们三个,她一个。”
他皱起眉,这句话单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却和现实完全不符 ——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一阵突然的喊叫声打破了寂静:“你们得帮我们!”
不管女人回答了什么,都被这声呼喊的回声盖过了。“帮我们!” 墙壁在喊,“帮我们……” 空笼子在说,“帮我们……” 尸体在低语,“我们……” 声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又一声喊叫传来:“…… 可你是‘豺狼’啊!”
瓦尔的笑声从各个方向传来,低沉而刺耳:“也许这个名字让你们觉得我像神明。” 她顿了顿,“也许我就是。但我的事和神明无关,只和人类有关。”
救她的人怒吼道:“你要是不打算 ——”
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响起,像迷雾夜晚秃鹫的叫声。几秒后,传来剑从鞘里拔出来的沉闷金属声。
“你本可以救我的,小子!丫头!” 突然的怒吼让三人吓了一跳,布莱克和艾琳开始推着班加快速度,“举手之劳而已!可你们却要让我死!” 她接下来的话声音低了些,却依然能听到,“孩子们,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死寂笼罩着凝滞的空气,班明显的恐惧促使另外两人加快速度,从快步走变成了小跑。很快,他们进来时的那扇门就出现在眼前,班和艾琳冲过去,绕到门后,开始把门往回推。
布莱克也紧随其后,可还是晚了一步 —— 他看到 “豺狼” 咧着嘴,举着剑从走廊的拐角处冲过来,没受伤的手里还攥着剑。
“快跑!” 他大喊着,从刺眼的房间里冲出去,抓起房间里两把椅子中的一把。艾琳和班愣了一下,转身从另一扇门跑了出去,布莱克有些困惑 —— 那扇门的缝隙很窄,两人挤了半天才出去。他们的迟疑给了追兵足够的时间,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虽然 “豺狼” 停下来躲开了布莱克扔过去的椅子,但当布莱克冲出房间时,她只落后了几秒。
到目前为止,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已经跑了快一个小时,完全顾不上饥饿对胃的折磨。疲惫感渐渐袭来,就像垂死之人的绝症一样熟悉 —— 布莱克知道,恐惧只能暂时延缓疲惫的脚步,等疲惫最终追上他时,他的匕首根本敌不过剑,就算能及时拔出那把变形的木斧,也无济于事。只要逃跑时遇到一点阻碍,他就会被剑刺穿脊背。
可他的大脑一半在嘲讽地计算着概率,另一半却在感受着脚下的步伐、背上背包的拍打,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随着腿部的发力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听着身后 “豺狼” 的喘息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转过身面对她,但一想到她从矛木笼子里出来后,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他就不敢再想下去 —— 那只会让他送命。
恐惧驱使着他前进,最后,恐惧让他跑得比 “豺狼” 的怨恨更快。
布莱克看到同伴一个个拐过拐角,他跟过去时,发现他们之前坐的升降梯已经开始上升,符文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艾琳的手还放在中央基座的拉杆上。他跳过缝隙,小腿撞到升降梯上升的边缘,摔倒在班的腿边。
当尖塔最底层渐渐远离时,布莱克瞥见了 “豺狼” 的脸 —— 她嘴角咧着,露出一丝冷笑,眉毛扬起,用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然后,她就消失了,留在了空旷的走廊和满是残肢的牢房里。
布莱克仰面躺下,想起了德文和那些死去的人。
他的眼睛盯着上方敞开的竖井,井壁上的紫色灯具让光线和阴影交替出现。“班?” 他问。
“怎么了?”
“奥维…… 也就是文……” 他咽了口唾沫,“…… 他杀过人吗?”
“…… 这就是世界的常态。”
竖井的矛木壁上凸起一块,光线和阴影的变化让布莱克不确定它会不会撞到他们。凸起的部分一闪而过,他赶紧缩了缩身子。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放弃提问:“不,我是说…… 他有没有…… 把人活活烧死?”
年轻人听到 “面容” 携带者张开嘴,又清晰地闭上。漫长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比话语更明确。“我不知道。”
布莱克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一个人被熊熊烈火包裹,身后站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他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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