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沉在浓稠的墨蓝色里,只有东边天际透出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时,秦玥却自然而然地醒了。
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身旁秦瑶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只觉得神清气爽。
昨夜那场深沉无梦的安眠,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都涤荡干净。
她刚轻轻坐起身,披上外衣,房门就被极轻地叩响了。
她赶紧起身上前把门打开。
门外,隋安儿显然没料到女儿已经起身,微微一愣,随即端着热水盆侧身进了屋。
“怎么起的这么早?”
隋安儿将水盆放在架子上点亮了蜡烛,压低声音,看了眼床上依旧睡得四仰八叉、被子踢开一角的秦瑶:
“可是心里有事,睡不着?”
秦玥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让清冽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回头对母亲笑了笑,语气轻快:
“没有,睡够了。娘,我昨晚睡得可好了,一夜到天亮。”
隋安儿借着烛光和窗外渐亮的天光,仔细端详女儿的脸色。
确实,秦玥面色红润,眼下没有丝毫乌青,一双眸子清澈有神,如同被山泉洗过的墨玉。
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又将房间里其他的红烛一一点亮。
跳跃的烛光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昏暗,给房间蒙上了一层温暖而喜庆的色调。
隋安儿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秦瑶的肩膀,柔声唤道:
“瑶瑶,醒醒,回你自己屋里睡去,让你姐姐好好梳妆。”
秦瑶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睁开惺忪的睡眼。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母亲,意识迅速回笼。
她用力摇了摇头,一骨碌坐起来,嗓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不,我要陪着姐姐。”
说着,手脚并用地爬下床,紧紧挨着秦玥,一副谁也别想把她撵走的架势。
隋安儿看着小女儿那依赖又固执的模样,心下一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她乱蓬蓬的脑袋:
“好,那你就乖乖坐着,别捣乱。”
这时,隋母端着一碗浓香的土鸡米线上来了。
秦玥在母亲、妹妹和外祖母的注视下,安安静静的把一碗米线吃得干干净净。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小院外也开始有了人声。
很快,苏春意、秦熙,还有几位平日里往来密切、关系亲近的女眷们,都陆陆续续地到了。
她们笑着、说着吉祥话,鱼贯进入秦玥的闺房,没一会儿,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梳妆的重头戏开始了。
隋安儿亲自上前,用细细的五色棉线,熟练地为秦玥开脸。
丝线绞过额前、鬓角的绒毛,带来微微的刺痒,秦玥配合地仰着头,感受着母亲指尖的温度。
开脸过后,秦玥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脸庞更光洁了几分。
随后,隋安儿将位置让给了特意请来的全福娘子。
这位娘子父母公婆俱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是秦阳和隋安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来的。
全福娘子拿起柄上系着红绸的木梳,站在秦玥身后,开始一下一下,从发根梳到发尾,口中念念有词,是那套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吉祥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梳子划过浓密青丝的沙沙声,伴随着那悠长而富有韵律的祝祷,在房间里回荡。
隋安儿站在自己母亲身边,看着女儿挺直的背影,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在全福娘子手中被盘绕、固定,心中百感交集。
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既有女儿即将离家的不舍,更有看到她觅得良缘的欣慰。
隋母察觉到了女儿情绪的波动,悄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隋安儿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无声地传递着安慰与力量。
隋安儿转头看向母亲,又看看端坐在镜前已然初显新妇风韵的大女儿,以及旁边盯着秦玥眼睛一眨不眨的小女儿。
心中那万千复杂的情绪,不舍、牵挂、回忆、期盼,最终都融化成了弥漫心间的沉甸甸的幸福与甜蜜。
她就静静地站在母亲身边,用自己的目光,参与并铭记女儿人生中这至关重要的一刻。
秦玥的妆容发髻终于打理妥当,珠钗步摇,熠熠生辉,只差最后佩戴耳环了。
妆娘在妆台上那个精美的首饰匣里翻找了找却不见耳环的踪影,疑惑的“咦”了一声。
秦玥却微微一笑,侧头对身旁的秦瑶低声说了句什么。
秦瑶立刻会意,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窜到床头,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却保存得极好的锦盒,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妆娘好奇地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用细细的金链串起来的的枫叶挂坠,以及一副与之配套,做工却明显精湛许多的枫叶耳环。
那挂坠,正是多年前刘昌亲手所做在隋记酒楼后巷送给秦玥的。
而这副耳环,则是他前段时间特意送来的,依旧由他亲手打磨。
几年光阴,他的技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枫叶脉络清晰,形态灵动,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周围的女眷们见了,都忍不住凑近细看,发出低低的赞叹:
“真是好手艺,算得上巧夺天工了。”
“可见是用了心的。”
秦玥在银花和秦熙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将枫叶挂坠贴身戴好,冰凉的触感贴在胸口,却带来一股暖意。
然后,她戴上了那对枫叶耳环,金色的叶片在她耳畔轻轻摇曳,与她今日明媚的妆容相得益彰。
最后,是换上那身华丽非常的嫁衣。
大红色的云锦,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牡丹团花的图案,在光线下流光溢彩,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银花和秦熙一左一右,帮着秦玥一层层穿上这沉甸甸的嫁衣。
当盛装打扮的秦玥终于站起身,转过身面向众人时,房间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只见她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粉面朱唇,在极致华美的嫁衣和头面映衬下,平日那份沉静的气质里,陡然生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明艳。
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赞叹之声此起彼伏,说得秦玥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下头,脸颊飞上两抹红云,更是增添了几分娇羞之态,美得令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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