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夸张的笑脸面具近在咫尺，面具下旋转的黑暗仿佛两个微型漩涡，要将人的灵魂吸入。林曦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与周围集市规则隐隐抗衡却又巧妙融合的诡异气息。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而且，他对“星蚀”极其敏感。
林曦没有立刻后退，那样只会显得怯懦。她体内规则之力暗自流转，虽被限制了大半，但基本的防御与警惕仍在。小雅则微微上前半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林曦侧前方，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戒备，手腕上的契约印记散发着稳定的微光，驱散着那笑脸面具带来的无形压力。
“麻烦？”林曦的声音刻意保持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初来乍到，不知有何麻烦，还请指教。”她没有接“交易”的话头，而是先询问所谓的“麻烦”，试图掌握更多信息。
“呵呵……”自称哈耳庇厄的笑脸商人发出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谨慎是美德，年轻的客人。但在织网集市，过度的谨慎有时会让你错失活下去的机会。”
他直起身，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身前，那华丽的长袍袖口绣着难以理解的、仿佛会自行蠕动的纹路。“你刚才用来铸造信息币的那缕数据，虽然经过精妙的伪装和剥离，但其本质——‘星蚀’的印记，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如同黑夜中的烽火般显眼。”
“星蚀之力，源于那位早已被放逐、其名号在此地近乎禁忌的‘叛徒观测者’。”哈耳庇厄的语气带着一种吟咏史诗般的腔调，却又冰冷无比，“他曾经的敌人，以及……觊觎这份力量遗产的鬣狗们，从未停止过在多元宇宙的阴影中搜寻。织网集市，对他们而言，可是个不错的猎场。”
林曦心中凛然。阿尔法的警告言犹在耳，此刻又从这神秘商人口中得到证实。星蚀之力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所以，我的麻烦是成为了某些存在的目标？”林曦盯着那笑脸面具，“那么，你能提供什么？又如何保证你本身不是‘鬣狗’之一？”
“很好的问题。”哈耳庇厄似乎对她的直接很欣赏，面具上的笑容弧度不变，“我？我是一个商人，只对‘交易’本身感兴趣。猎杀是粗鲁的行为，而交易，能带来更持久、更丰厚的回报。至于保证……在织网集市，没有任何保证是绝对的，除了规则本身。但你我可以订立一份受集市规则见证的、有限的保密契约。”
他话锋一转，黑暗的眼眸似乎扫了一眼林曦和小雅：“我看得出来，你们并非为了‘星蚀’本身而来。你们在寻找别的什么……或许，是与最近集市里不太安宁的‘概念窃贼’有关？又或者……是在寻找某个特定存在的规则痕迹？”
林曦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怎么会知道？是猜测，还是他掌握了某种情报？母亲苏婉的线索和“概念窃贼”都是她极度关注的目标！
看到林曦眼神细微的变化，哈耳庇厄知道自己猜对了方向，他低笑一声，继续加码：“我对‘星蚀’数据的兴趣，在于其研究价值和……潜在的客户需求。我可以提供你们急需的情报——关于‘概念窃贼’最近的活动规律，以及……你们正在寻找的那道特定规则波动的可能来源。”
他手掌一翻，两枚散发着不同气息的、由规则凝聚而成的信息光点出现在他掌心。一枚呈现出不断变幻的、仿佛能偷窃色彩的灰暗色调；另一枚则带着一种林曦隐约感到熟悉的、温暖而缜密的规则韵律，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实与她在遗忘学者记忆中感知到的母亲的气息同源！
“这两份情报，可以作为我们交易的定金。”哈耳庇厄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而你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林曦压下心中的震动，冷静地问道。她绝不会天真地认为对方口中的“小忙”真的简单。
“帮我去‘悖论之城’，取回一件小东西。”哈耳庇厄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去隔壁店铺取个包裹。
悖论之城！
林曦即使对多元宇宙了解尚浅，也从这个名字中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凶险气息。那是一个逻辑混乱、规则自相矛盾的绝地，是遗忘学者都明确警告需要极度警惕的地方。
“悖论之城？”林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那里似乎是着名的危险区域。为了两份情报，去那里取东西，这交易听起来并不对等。”
“危险与收益并存，这是多元宇宙的真理。”哈耳庇厄不为所动，“那件东西对我而言有些特殊意义，但本身价值并不算极高，只是被困在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逻辑陷阱’里。以你手中那本特殊的‘书’的解析能力，再加上你这位……奇特的契约伙伴，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空手前往。我可以提供一份关于悖论之城外围区域已知规则陷阱的简图，以及一件能够临时稳定自身逻辑、抵抗少量认知污染的护符，作为额外的预付报酬。并且，我只要那件特定的货物，你们在城中其他的任何收获，都归你们自己所有。”
条件听起来似乎优厚了一些，但林曦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与虎谋皮，风险极大。哈耳庇厄不可信，悖论之城更是九死一生。
“我需要考虑。”林曦没有立刻答应。贸然答应这种危险的交易绝非明智之举。
“当然，你有考虑的时间。”哈耳庇厄似乎早有预料，并未强求。他手指轻弹，那两枚作为“定金”的信息光点飞向林曦，但在接触之前，一层薄薄的规则契约屏障浮现出来。
【检测到信息交易契约：支付‘星蚀数据碎片（已展示部分）’的初步分析权限，换取目标情报（概念窃贼活动概要 & 特定规则波动线索）。契约由织网集市规则见证，限时有效（1个标准集市周期）。】
这是一个极其苛刻的契约！几乎等于将她刚才注入熔炉的那缕星蚀数据的所有权暂时转让给对方进行深度分析！虽然只是“初步分析权限”，但天知道这个神秘的商人能从中解析出什么！
林曦犹豫了。用如此危险的筹码，去换取两份不确定真假的情报？
就在她权衡之际，一直安静悬浮在她身侧的鬼书，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渴望波动。那渴望的目标，并非哈耳庇厄手中的情报光点，而是……他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仿佛由枯萎藤蔓编织而成的小小囊袋。
鬼书对那东西产生了兴趣？
林曦心中一动。鬼书的渴望往往指向对其成长有益的事物，或者是……同源的气息？难道那囊袋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林曦的决策更加复杂。
哈耳庇厄似乎没有察觉到鬼书的细微异动，他保持着那固定的笑容，等待着林曦的答复。那两名集市守卫依旧如同雕塑般站立在原地，对这场正在进行的危险交易视若无睹。
平台之外，是浩瀚无垠、光怪陆离的织网集市，无数规则丝线延伸向未知，那里可能藏着母亲的线索，也潜藏着“概念窃贼”和“天外之书”的威胁。
面前，是戴着笑脸面具的诡异商人，手持着诱人却可能致命的情报，要求她踏入名为“悖论之城”的绝地。
答应，可能步入陷阱；拒绝，可能错失关键线索，并继续暴露在星蚀带来的风险之下。
林曦的目光扫过哈耳庇厄腰间那个让鬼书产生渴望的囊袋，又落回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眸上。
“这份契约，我需要修改。”林曦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关于星蚀数据的分析权限，必须加上更严格的限制条款。而且，关于悖论之城的情报和护符，需要先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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