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晨光带着未散的寒气，刚漫过苦水驿新加固的青石板驿墙，便被一阵整齐的号子声唤醒。沈砚秋站在驿门外的土坡上，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群——商队伙计们握着铁锹，山民们扛着锄头，连驿站里的老驿卒都提着小铲子加入了队伍，每个人都在用力挖掘着脚下的沙土，想要在驿墙外筑起一道深深的壕沟。
“沈掌东主，这戈壁的土太硬了，一铁锹下去，只能挖开个小口子！”一名商队伙计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里带着几分吃力。他脚下的沙土泛着青白色，混杂着细小的碎石，铁锹挖下去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与大地较劲。
沈砚秋走下土坡，接过伙计手里的铁锹，用力往沙土里一插。铁锹尖撞上碎石，震得她虎口发麻，她咬着牙往下压，才勉强将铁锹插进土里，挖起一小捧沙土。“这土是‘铁板沙’，太阳一晒就硬得像石头，得先用水浇透了再挖。”她直起身子，对身边的阿罗憾说，“你让人从驿内的水井里挑些水来，沿着壕沟的标记线浇一圈，软化了土层再挖。”
阿罗憾立刻应下，转身安排护卫队去挑水。不一会儿，几支水桶便沿着壕沟的标记线洒下清水，湿润的沙土泛着深色的印记，在晨光里格外明显。顾长风提着药箱走过来时，正好看到沈砚秋弯腰挖沙的身影，玄色劲装的下摆沾了不少泥土，额角还挂着汗珠。
“怎么亲自上手了？小心伤着腰。”顾长风快步走上前，伸手想接过沈砚秋手里的铁锹，却被她躲开了。
“大家都在忙，我哪能闲着。”沈砚秋笑着擦了擦汗，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你看阿木，都快把锄头抡飞了，我要是站在旁边看着，也太不像话了。”
顾长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阿木光着膀子，正挥舞着锄头用力挖沙，古铜色的脊背上汗珠滚落，落在湿润的沙土里，瞬间便没了踪影。山民们跟在他身后，将挖出来的沙土堆在壕沟两侧，渐渐堆起一道矮矮的沙墙。
“我刚在救护点煮了些绿豆汤，让药童给大家送过来了，天热，别中暑了。”顾长风从药箱里取出一块帕子，递给沈砚秋，“你也擦擦汗，别总想着干活，忘了自己的身体。”
沈砚秋接过帕子，心里一阵温暖。她知道，顾长风嘴上不说，却总是默默关心着每个人。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十三骑着马从沙梁后疾驰而来，脸色凝重。
“沈掌东主！不好了！叛军的探子在驿外的雅丹群里窥探，我派去的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还跟丢了两个！”秦十三翻身下马，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怕是他们已经看到我们在挖壕沟，会提前发动进攻。”
沈砚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抬头望向远处的雅丹群，那些风蚀的土丘在晨光里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双窥探的眼睛。“阿罗憾，你带二十名护卫去雅丹群搜查，务必把叛军的探子找出来，绝不能让他们把我们的防御计划传回去。”
阿罗憾立刻放下手里的铁锹，点了二十名护卫，朝着雅丹群的方向跑去。沈砚秋又对秦十三说：“你去驿墙顶端盯着，若是看到叛军的大部队，立刻用烽烟传讯。”
秦十三应下后，转身往驿墙跑去。顾长风看着沈砚秋紧绷的侧脸，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阿罗憾经验丰富，一定能把探子找出来。我们继续挖壕沟，越快挖好，咱们的防御就越稳固。”
沈砚秋点了点头，重新拿起铁锹，用力挖向湿润的沙土。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挖好壕沟，绝不能让叛军的阴谋得逞。
太阳渐渐升高，戈壁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热气，让人喘不过气来。药童们提着木桶，沿着壕沟给大家送绿豆汤，顾长风则在一旁的树荫下搭了个简易的凉棚，给中暑的人解暑。
一名商队伙计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顾长风立刻跑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了把他的脉搏：“是急性肠胃炎，可能是早上喝了凉水解渴，又吃了干硬的饼子，肠胃受不住了。”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草药，递给身边的药童：“去把这包草药煮成汤，给这位兄弟喝，能缓解疼痛。另外，再通知厨房，中午煮些稀粥，别再给大家吃干硬的食物了。”
药童接过草药，快步跑向驿内。顾长风扶着那名伙计走到凉棚下，让他坐下休息，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薄荷油，涂在他的太阳穴上：“忍忍，等草药汤煮好了，喝下去就会舒服些了。”
那名伙计感激地点点头，声音虚弱：“多谢顾先生，若不是您，我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顾长风笑了笑，“大家都是为了守住商道，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先休息，这里有我们呢。”
他刚站起身，就看到阿罗憾带着护卫队从雅丹群的方向回来，手里还押着两个穿着叛军服饰的汉子。“沈掌东主，顾先生，叛军的探子抓到了！这两个家伙藏在雅丹群的山洞里，还想偷偷画我们的防御图！”阿罗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将从探子身上搜出来的羊皮纸递给沈砚秋。
沈砚秋接过羊皮纸，上面果然画着苦水驿的大致轮廓，还有壕沟的标记线，只是画得很潦草。她将羊皮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把他们关起来，等后续再审问。阿罗憾，你再派些人去雅丹群巡逻，防止还有漏网之鱼。”
阿罗憾应下后，押着探子往驿内走去。沈砚秋看着眼前的壕沟，已经挖了约莫两尺深，宽也有三尺多，只要再挖深一尺，就能埋上尖木刺，形成一道有效的防御屏障。
“大家加把劲！天黑之前，咱们一定要把壕沟挖好！”沈砚秋站起身，对着人群喊道。众人听到她的声音，士气大振，号子声也变得更加响亮。
夕阳西下时，一道深三尺、宽三尺的壕沟终于沿着驿墙的外围挖好了。壕沟两侧堆着高高的沙墙，沟底埋着密密麻麻的尖木刺，上面覆盖着干草和薄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一道防御壕沟。
沈砚秋站在壕沟边，看着眼前的成果，心里满是欣慰。顾长风走过来，递给她一碗绿豆汤：“辛苦了，喝碗汤歇歇吧。这壕沟挖得不错，叛军要是想冲过来，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沈砚秋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清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疲惫。她看着顾长风，笑着说：“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没有每个人的努力，也挖不成这么好的壕沟。对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回去好好歇歇，别又熬夜配草药了。”
顾长风点点头，“放心吧，我已经让药童把草药都整理好了，今晚能早点休息。”
两人并肩站在壕沟边，看着夕阳渐渐沉落，将壕沟两侧的沙墙染成金色。远处的雅丹群在暮色里像一个个守护的巨人，驿墙顶端的烽烟静静矗立，像是在守护着这条承载着希望的丝路商道。
“等把叛军彻底打退了，咱们就沿着丝路去看看西域的风景，好不好？”沈砚秋轻声说道，目光里满是憧憬。
顾长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无比安心：“好，到时候我陪你去看雪山，去尝葡萄酿，咱们还像以前一样，跟着商队一起走。”
夜色渐深，驿内的灯火渐渐亮起，壕沟两侧的沙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护卫队的巡逻声、山民们的谈笑声、远处的驼铃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宁静而美好的夜曲，诉说着人们对和平的渴望。而这道用汗水筑起的壕沟，也将成为苦水驿最坚固的屏障，守护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守护着这条通往远方的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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