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乱流的撕扯感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厌恶地将他们这几个不合时宜的“杂质”从精密的齿轮中粗暴地吐了出来。
四人重重摔落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周围的景象不再是那片光怪陆离、时间错乱的厂房核心，而是他们之前进入厂区时路过的一处相对完好的仓库角落。
他们……出来了？
被时间褶皱排斥出来了？
“咳咳咳……”苏婉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剧烈咳嗽，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林晓也捂着摔疼的胳膊坐起来，小脸依旧苍白，眼神涣散，还没从之前的冲击中完全回神。
最糟糕的是忘。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双手死死按着太阳穴，发出痛苦的呻吟，嘴角甚至流出了一丝涎水。时间剪影的彻底消散对他造成的共鸣伤害远超想象，他的意识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那本《往世书》则掉落在他不远处，封面上的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散发出的光晕变得极其黯淡，像风中残烛，书页也不再自动翻动，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林默是最后一个爬起来的。
他的头依旧像是要裂开一样疼，时间剪影灌注过来的那些可怕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恐惧。
全球情绪能量潮汐……天文时刻……黑曜石核心的冲击钻头……取代时间之镜……重塑世界……
这些词语每一个都重若千钧，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这不是他们能承担的重担！这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应对的极限！
“哥……你没事吧？”林晓看到林默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眼神，担忧地凑过来。
苏婉也看向他，声音发抖：“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光人……它说了什么？”
林默深吸了好几口冰冷而“正常”的空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和剧烈的头痛。他看了一眼地上痛苦不堪的忘和几乎报废的《往世书》。
代价太大了。
但他们换来了真相。
他艰难地开口，用最简练的语言，将时间剪影的话和那些破碎信息所揭示的、织网者“涅盘”计划的真正目的复述了一遍。
每说一句，林晓和苏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当听到“全球情绪能量”、“祭品\/电池”、“重塑时间线”时，两个女孩彻底僵住了，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恐和荒谬感。
“……他们……他们是疯子吗？”苏婉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把全世界的人当电池？他们要重新写历史？这怎么可能？！”
“从我们目前经历的一切来看，他们不仅敢，而且很可能有能力做到。”林默的声音沙哑而沉重，“那个时间剪影用最后的存在换来的情报，恐怕是真的。”
他抬起头，望向仓库外阴沉沉的夜空。
“而且……时间不多了。信息流里提到了一个倒计时，结合天文现象……‘涅盘’计划的最终启动时刻，很可能就在……”
他快速心算了一下那个破碎信息中蕴含的时间坐标，一个令人窒息的结果浮现出来。
“……七十二小时之后。”
七十二小时！
三天！
仅仅三天之后，织网者就要发动那毁灭性的、旨在窃取神之权柄的疯狂计划！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逃出生天的些许庆幸。
面对这种级别的灾难，他们四个人，能做什么？
跑去黑曜石研究所大喊“你们不能这样”？还是试图说服龙组相信这个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阴谋？
“我们……我们报警吧！不，找龙组！找国家！”苏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这种事情，必须让上面的人来处理！”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借助官方力量。
但林默立刻想到了顾轻舟（饕餮）的警告，想到了那个神秘的“上面”。龙组内部态度不明，甚至可能也有织网者的眼线或者更高层的博弈。贸然上报，消息能不能送到真正能做主的人手里？会不会打草惊蛇，导致织网者提前发动？甚至……他们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危言耸听的疯子或者不稳定因素直接控制起来？
风险极大。
“或者……找乌鸦社？”林晓小声提议，带着不确定，“他们好像知道很多……也许……也许他们有办法？”
与乌鸦社做最后交易？付出更大的代价，换取他们的帮助甚至干预？
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乌鸦社的目的至今不明，他们在这场浩劫中又想扮演什么角色？是阻止者？还是想分一杯羹的渔翁？黑鸦那句“蜘蛛与乌鸦所求皆为同一物”的预言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同样是一场豪赌。
最后一个选择……
林默的目光扫过痛苦呻吟的忘，黯淡无光的《往世书》，惊恐的苏婉，以及依赖地看着自己的林晓。
依靠自身，进行一场绝望的突袭。
在七十二小时内，找到阻止“涅盘”计划的方法，然后……去冲击那个龙潭虎穴般的黑曜石研究所核心？
这听起来像自杀。甚至比自杀更可笑。
三个力量有限的异能者，一个半废的永生者，对抗一个谋划已久、拥有恐怖科技和异能、旨在篡改时间的庞大组织？
希望渺茫得近乎于零。
三个选择，三条路，每一条都布满荆棘，通往不确定的深渊。
求助龙组？合作乌鸦社？还是独自抗争？
巨大的压力和责任压在林默肩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不是选择晚上吃什么，这是在选择可能决定世界命运的道路！
他看着同伴们，看着这片沉寂的、却即将面临滔天巨浪的世界。
脑海中闪过父母的身影，闪过那些可能毫不知情、却即将成为“燃料”的普通人，闪过时间剪影消散前那绝望而不甘的意念。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能慌，不能乱。
必须抉择。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没有立刻说出决定，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倾斜的方向。
在最终摊牌前，他还需要最后确认一件事。
他需要知道，那个神秘的“上面”，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态度！
他拿出了那部一直沉默的黑色通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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