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8日，星期一。上海的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铅灰色。梅机关大楼内的气氛却与天气截然相反，一种引而不发的、近乎沸腾的躁动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机关大楼里，那种压抑的兴奋感几乎达到了顶点。所有知情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焦灼地等待着，没有人离开。电话线路被严格管控，只有最高级别的通讯渠道保持畅通。
陈晓和小林弘树枯坐在办公室里，相对无言，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敲击着紧绷的神经。小林不停地看表，搓着手，时而站起，时而坐下。陈晓则显得相对“镇定”，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无意识敲击桌面的手指，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傍晚时分，上海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就在一种几乎要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走廊上突然传来了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喧嚣！
欢呼声、呐喊声、甚至还有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混乱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向通讯课的方向！
“来了！肯定是消息来了！”小林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猛地冲出门去！
陈晓也紧随其后。走廊里已经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军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通讯课的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面传来译电员几乎是带着哭腔的、激动万分的朗读声：
“……奇袭成功！珍珠港锚地一片火海！确认击沉、重创美军战列舰多艘！包括‘亚利桑那’号、‘俄克拉荷马’号……机场遭到毁灭性打击！我方损失轻微！大捷！帝国海军万岁！”
“万岁！！”
“板载（ばんざい，万岁）！！”
“奇迹！海军创造了奇迹！”
整个梅机关大楼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精神原子弹，瞬间陷入了疯狂的狂欢！军官们互相拥抱、捶打对方的肩膀，一些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声呼喊着天皇陛下和帝国海军万岁！
小林弘树从人群中挤出来，脸上全是泪水混合着狂笑，他一把抱住陈晓，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声音嘶哑地吼道：“高桥君！你听到了吗？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你的预言成真了！帝国海军创造了奇迹！你是帝国的功臣！”
陈晓被他抱着，感受着周围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狂热气氛。他脸上迅速堆砌起极度震惊、继而转化为狂喜的表情，甚至眼眶也适时地泛红，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真……真的吗？太……太好了！这是帝国之幸！海军将士们太英勇了！他们是英雄！帝国万岁！”
他的表演完美无瑕，完全融入了一片欢腾的海洋。他甚至被几个兴奋过度的年轻军官从小林怀里扯出来，然后在一片“功臣！”“预言家！”的狂呼和夸赞声中，被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
身体失重，下落，再被抛起。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如同原始部落祭祀般的狂热欢呼。
眼前是无数张因极度兴奋而扭曲变形的脸庞，鼻涕眼泪横流，状若癫狂。
在这令人窒息的狂欢漩涡中心，陈晓的心却像一块沉入万米冰海的石头，冰冷，死寂。他看着这些为一场卑鄙偷袭成功、为数千条生命瞬间消逝而欢呼雀跃的“同僚”，只觉得一种彻骨的寒意和荒诞感扼住了喉咙。
这就是他“效力”的阵营。这就是他“帮助”取得的“胜利”。
当人群稍微平静一些，他被放了下来，脚步有些虚浮。小林依旧抓着他的胳膊，兴奋地语无伦次：“走！高桥君！我们去向机关长报告！不！机关长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庆祝！要大肆庆祝！今夜不醉不归！”
陈晓脸上挂着被荣誉和兴奋冲晕头脑的、略显茫然的笑容，点着头。但在被簇拥着离开走廊，经过一扇窗户的瞬间，他的目光掠过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遥远的天际，看到那片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珍珠港。
那一闪而过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到极点的冰冷。
仿佛能穿透这遥远的距离，看到那片被火光、浓烟和死亡笼罩的夏威夷天堂。
狂欢，是属于他们的。
而罪恶和沉重的未来……
他收回目光，脸上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与有荣焉的笑容，融入了前方喧闹的人潮。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无人察觉。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潜鳞1937：我在敌营当大佬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