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敕令的余韵仍在灵灵堂内微微荡漾，那无形却坚实的盟约如同给这末法孤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马小玲和何应求相对而坐，虽疲惫，眼中却都有了光亮。彼此间那玄妙的感应虽微弱，却真切地提醒着他们不再孤单。
“接下来，有何打算？”求叔喝了口浓茶，压下心中的激动，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敕令虽成，但更多是心念象征，实际力量覆盖范围恐怕超不出这间工作室。要想真正做点什么，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同道’。”
马小玲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识海中四象塔缓缓旋转，塔身清辉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一些，仿佛对刚刚那场凝聚了信念的仪式颇为“满意”。她沉吟道：“单靠我们两人，确实远远不够。必须寻找其他残存的修行者，或者…那些并非人类，却心向正道、愿意为守护此地出一份力的‘存在’。”
她说到“并非人类”时，语气刻意加重了些。求叔立刻明白其所指：“你是说…妖？”
“妖也分善恶。”马小玲想起姑婆马丹娜曾经的教导，也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有些妖，比人更重情义，更守承诺。在这末法时代，或许它们比许多失了道心的人类修士更可靠。”
求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虽如此，但寻找合适的妖类盟友，并非易事。它们大多隐藏极深，对人类戒心极重。”
“或许，不用我们去找。”马小玲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望向嘉嘉大厦的方向，她的灵觉在四象塔和刚刚盟约的加持下，变得异常敏锐，“我好像…已经闻到了一点特别的味道。”
就在刚才，她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深厚、纯净却又带着一丝非人特质的灵气波动，从嘉嘉大厦附近传来。那气息悠长绵密，带着水汽与草木的清新，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与哀愁，与寻常鬼怪的阴邪或人类的浮躁截然不同。
“特别的味道？”求叔也凝神感应，却一无所获，苦笑道，“看来这盟约对你好处更大，我这老家伙是感应不到了。在哪个方向？”
“不远。”马小玲嘴角勾起一抹感兴趣的笑容，“好像就在隔壁街，那家新开没多久，名字有点奇怪的酒吧…waiting bar。”
“waiting bar？”求叔回忆了一下，“听街坊提过，老板是两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成熟冷艳，一个活泼泼辣。卖的酒很特别…你是说她们？”
“八九不离十。”马小玲转身，拿起外套，“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求叔，你看家，我去会会这两位神秘的老板娘。”
求叔有些担心：“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万一…”
“放心。”马小玲摆摆手，自信满满，“只是去探探路，喝杯酒而已。再说了，”她拍了拍随身携带的化妆箱，“真要动起手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她走出灵灵堂，夜风拂面，带着都市特有的喧嚣与浮躁，但那一丝独特的妖气，如同黑暗中的萤火，为她清晰地指引着方向。
waiting bar 的门面并不张扬，低调地隐藏在街角。推门进去，里面灯光柔和，音乐舒缓，与外面快节奏的香港仿佛是两个世界。吧台后，一位身着素雅长裙，气质温婉如水的成熟女子正在擦拭酒杯，看到她进来，抬头微微一笑，眼神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这应该就是白素素。
而另一个穿着绿色短裙，身材火辣，眼神灵动的年轻女孩，正和几个熟客说笑打趣，看到她，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带着几分野性难驯的味道。这无疑是小青。
马小玲走到吧台前坐下，将化妆箱放在脚边。
“小姐，想喝点什么？”白素素的声音温柔动听，如同潺潺流水。
马小玲没有看酒单，目光直视着白素素，微微一笑：“听说这里的酒很特别，能让人忘记烦恼，也能…让人想起一些不该忘记的事。老板娘有什么推荐吗？”
她的话语看似平常，却暗藏机锋。同时，她悄然运转灵觉，仔细感知着对方。果然，那深厚的妖力本源无法完全掩盖，但其纯净程度远超她的预料，更奇特的是，在那妖力深处，竟隐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正的道门清韵！这绝非寻常山野精怪所能拥有！
白素素擦拭酒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深深看了马小玲一眼。旁边的笑声也停了，小青抱着胳膊，歪头看着这边，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探究。
“烦恼与否，想起或忘记，皆在人心，而非酒水。”白素素放下酒杯，语气依旧温柔，却带上了几分疏离与警惕，“小姐似乎不是单纯来喝酒的？”
马小玲迎着她的目光，笑容不变：“是啊，听说老板娘见多识广，想来打听点事情。最近这世道不太平，妖魔鬼怪跟开了闸似的往外冒，老板娘开店在此，消息灵通，不知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她故意点出“妖魔鬼怪”四个字，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小青忍不住哼了一声：“喂，你谁啊？警察还是记者？我们开酒吧的，能知道什么内幕？”
白素素却抬手止住了小青，她看着马小玲，目光落在她脚边那个看似普通的化妆箱上，又感受到马小玲身上那股迥异于常人、锐利又隐含一丝让她莫名心悸的古老气息的灵力，缓缓道：“原来是同行。马家的驱魔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竟然一口道破了马小玲的来历！
马小玲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老板娘好眼力。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二位在此开店，所求为何？如今这天地剧变，规则崩坏，想必二位也有所感应。是继续偏安一隅，独善其身，还是…做点别的选择？”
白素素沉默了片刻，酒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小青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吧台出口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良久，白素素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马小姐，你所求之事，太大，也太难。我们姐妹二人，不过是世间飘零客，只想安静地等一个结果，并无意卷入纷争。”
“等一个结果？”马小玲敏锐地抓住这个词，“等谁？许仙吗？”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开关，白素素和小青的脸色同时变了！白素素眼中瞬间闪过无比的哀伤与痛楚，小青更是直接低吼出声：“闭嘴！你不准提那个名字！”
马小玲心中了然，传说果然是真的！她正要继续开口，忽然，识海中的四象塔轻轻一震，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带着安抚与引导意味的波动。她福至心灵，话到嘴边改了口：
“等待，或许漫长。但若这世间连等待的方寸之地都将不存，又该去何处等呢？”
她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击中了白素素内心最深的隐忧。她脸色微微发白，是啊，末法之劫日益加剧，香港这最后的灵地也不知能支撑多久，若这里也毁了，她的等待，又将归于何处？
看着白素素动摇的神色，马小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今日不宜逼得太紧。她站起身，放下酒钱：“酒不错，话也投机。今天打扰了，老板娘若是改了主意，或者…想起了什么‘内幕消息’，随时可以来灵灵堂找我。”
说完，她拎起化妆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走出waiting bar，马小玲长舒一口气，背后其实也微微出汗。刚才的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若那两条蛇妖真的暴起发难，在这闹市中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确定了白蛇青蛇的身份和大致态度，更重要的是，发现了她们身上那丝奇异的道韵。
“听过骊山老母讲道…”马小玲回味着那丝道韵的感觉，与四象塔中某些模糊记忆碎片印证，得出了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结论，“看来，她们和玄门的缘分，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她抬头望了望香港灰蒙蒙的夜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突破口，似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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