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亘古!
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身影,如同行走在凝固时光中的幽灵,踏破粘稠的灰水,朝着那艘悬浮于死寂水域中央的漆黑巨船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腐朽的污水便无声地向两侧湮灭、消散,留下短暂的真空轨迹。寂灭领域撑开一片无形的屏障,将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腐朽死气、破灭怨念隔绝在外,却又贪婪地吞噬着其中蕴含的精纯“终焉之力”,滋养着丹田内那颗搏动愈发有力的灰烬奇点。
距离拉近。
那艘巨船的轮廓在散去的灰雾中愈发清晰、狰狞。
船体庞大如山峦,通体由一种非金非木、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漆黑材料构成,表面布满了古老、玄奥、线条扭曲狂野的灰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镌刻,更像是从材料内部自然生长而出,流淌着黯淡的寂灭光辉,与林烬体表的符文隐隐呼应,散发出同源的、万物凋零的终结气息。巨大的船身遍布着触目惊心的裂痕和贯穿伤,如同远古巨兽濒死时留下的爪痕,幽深的伤口内漆黑一片,仿佛连接着宇宙的归墟。
腐朽成灰黑色的破烂船帆低垂着,在死寂无风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如同招魂的幡旗。
船首,那尊巨大的拄剑人形塑像,如同亘古的丰碑,散发着沉重的悲怆与死寂。
林烬的脚步,终于踏上了巨船那冰冷、倾斜的甲板。
嗡!
足尖落下的瞬间,覆盖甲板的厚厚灰绿色苔藓和滑腻污垢无声湮灭!露出下方同样漆黑、同样铭刻着寂灭符文的金属甲板!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磅礴、带着无尽岁月沉淀的寂灭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瞬间从船体深处弥漫开来,与林烬体内的灰烬奇点产生强烈的共鸣!
整艘巨船,仿佛活了过来!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寂灭符文,如同被唤醒的星辰,开始流淌起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灰暗光芒!
林烬的目光,穿透甲板上散落的、早已腐朽成灰的巨大不明生物骨骼和扭曲的金属残骸,最终……定格在船首那尊巨大的拄剑塑像之上。
塑像背对着他,身躯微微佝偻,覆盖着样式极其古老、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破败战甲。战甲上的甲叶厚重,边缘破碎,铭刻的寂灭符文比船体上的更加繁复、更加深邃。塑像的右手,死死拄着一柄巨大的断剑!
剑身宽阔,剑刃残缺不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毁天灭地的碰撞。剑柄粗犷,被塑像巨大的金属手掌紧紧包裹。断剑的剑尖,深深刺入船首的甲板之中,将整艘巨船如同墓碑般钉死在这片腐沼死域!
仅仅是凝视这塑像的背影和那柄残缺的断剑,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悲怆、以及……一种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冰冷的共鸣感,便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烬的意识!丹田内的灰烬奇点剧烈搏动,发出低沉而渴望的嗡鸣!
他缓缓走近。
绕过巨大的塑像基座。
终于,来到了塑像的……正面。
当林烬的目光落在塑像那被覆盖在古老、残破头盔下的面容时,他那双如同宇宙深渊般漠然的归墟之眼,第一次……清晰地、剧烈地……波动起来!
头盔下的面容,并非预想中的金属雕琢或骷髅形态。
那是一张……被凝固在某种极致痛苦与不屈意志瞬间的……人类面容!
面容线条刚毅,如同被风沙磨砺了亿万年的岩石。双目紧闭,但眉峰如同利剑般紧锁,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又仿佛在无声地咆哮、抗争!紧抿的嘴唇干裂,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凝固的、暗沉的血迹!
这面容……竟与林烬记忆中,哑叔那张沉默沧桑、偶尔流露出刻骨悲怆的脸……有着惊人的神似!不,不仅仅是神似!那眉宇间的轮廓,那紧锁的眉峰,那紧抿的嘴唇……仿佛就是哑叔年轻了数十岁、经历了最终血战后的模样!
轰——!!!
林烬的识海深处,仿佛有惊雷炸响!
血狱的黑暗……同伴被抽干精血的惨叫……哑叔沉默打铁的背影……临终前传递玉佩时那复杂的眼神……玉佩中模糊的方位指引……
所有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尊凝固在巨船船首、拄着断剑的塑像面容……强行串联!
一个名字,如同穿越了时空的烙印,带着无尽的悲壮与决绝,狠狠撞入林烬冰冷的心湖!
初代反抗领袖——【寂灭之影】!哑叔……他真正的身份?!
就在这时!
嗡——!!!
塑像手中那柄深深刺入甲板的巨大断剑,仿佛感应到了林烬体内同源寂灭本源的强烈共鸣,骤然……亮起!
不是璀璨的光芒,而是一种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灰暗!断剑表面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中,流淌出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沉灰芒!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蕴含着不屈抗争意志的寂灭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从断剑之中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与林烬体内的寂灭本源同源,却更加厚重、更加沧桑,带着一种直面天道、虽死无悔的悲壮战意!
轰隆!
整艘寂灭巨船随之剧烈震动!甲板上散落的巨大骨骸和金属残骸被震得簌簌滚落!船体表面流淌的寂灭符文光芒大盛!
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身影在震动中纹丝不动,归墟之眼死死盯着那柄爆发出灰暗光芒的断剑!丹田内的灰烬奇点疯狂旋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这柄断剑……是钥匙!是传承!是跨越时空的薪火!
他缓缓抬起覆盖着灰芒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冰冷决绝,朝着那柄剧烈震颤、散发出磅礴寂灭气息的断剑剑柄……缓缓伸去!
就在林烬的指尖即将触及那冰冷剑柄的刹那——
嗡!!!
异变陡生!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清晰空间撕裂感的精神波动,如同濒死的飞蛾振翅,猛地从遥远死寂水域的方向传来!瞬间穿透了弥漫的灰雾,狠狠撞在林烬维持的寂灭领域之上!
这波动……带着混乱、虚弱、绝望……以及一丝……无比熟悉的、属于叶红烛的焚寂之炎气息!
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脸庞猛地转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归墟之眼中冰冷的火焰瞬间爆燃!那伸向断剑的手掌,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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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沼死域边缘。
斜插在污水中、如同巨兽残骸的逃生舱,正发出最后绝望的呻吟。
嗤——嗤——!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不断从舱体内部传来!之前被空间乱流和湖底撞击撕裂的巨大裂缝,在浓郁腐朽死气的疯狂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粘稠冰冷的灰色污水如同贪婪的毒蛇,从裂缝中疯狂涌入!舱内那点可怜的空气正被飞速挤压、污染!
水位在快速上涨!已经漫过了叶红烛的腰际!
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死气顺着污水疯狂侵蚀着伤口!叶红烛感觉自己的下半身正在失去知觉,仿佛被亿万只冰冷的蛆虫啃噬!她死死抱着昏迷的凌风,将他上半身尽量托离水面,自己则浸泡在迅速上升的污水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寒冷和剧痛而不住颤抖。
凌风的气息更加微弱,赤血护心丹的药力在死气侵蚀下飞速消耗。他无意识地在冰冷污水中抽搐着,体温低得吓人。
“咳咳……呃……”叶红烛再次呛出一口带着灰色污浊的血水,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看着舱壁上那道不断扩大的狰狞裂缝,看着疯狂涌入的灰水,看着凌风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枷锁般勒紧了她的心脏。
完了……真的要死在这片肮脏绝望的坟墓里了……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浩瀚、冰冷、带着万物终焉韵律的恐怖波动,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苏醒的呼吸,猛地从灰雾弥漫的死域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腐沼死域!
这股波动是如此磅礴!如此纯粹!如此……熟悉!
正是林烬在寂灭巨船上,准备触碰断剑传承时,体内寂灭本源与断剑共鸣爆发出的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魔降临般的恐怖波动,如同在叶红烛濒临熄灭的意识中,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
“呃啊!”叶红烛被这冰冷磅礴的气息冲击得浑身一颤,赤金色的瞳孔猛地聚焦!她瞬间认出了这股气息的来源!
林烬!那个怪物!他就在这片死域深处!而且……似乎正处于某种关键的状态?!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叶红烛濒临黑暗的意识!
她猛地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凌风,又看向舱壁上那道疯狂涌入灰水的巨大裂缝!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一丝同陷绝境的疯狂、以及……一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要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和凌风的气息,如同濒死的信号弹般,不顾一切地……朝着那股恐怖波动传来的方向,释放出去!哪怕引来的是更彻底的毁灭!也比在这肮脏的污水中无声溺毙强!
叶红烛眼中赤金色的火焰最后一次爆燃!她不再压制体内残存的、微弱却蕴含着寂灭气息的焚寂之炎!反而如同点燃了最后的薪柴,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与绝望,都狠狠灌注进去!
“呃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决绝的长啸!赤金与灰暗交织的混沌火焰,如同回光返照般,从她残破的身躯中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撕裂灵魂般痛苦意志的精神波动,混合着焚寂之炎最后的光芒,如同投枪般,狠狠刺破粘稠的死气灰雾,朝着死域深处那股浩瀚寂灭波动的源头——林烬所在的寂灭巨船方向,疯狂射去!
这波动,是定位!是挑衅!更是……绝望深渊中的最后一声呐喊!
释放出这最后的力量,叶红烛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抱着凌风,无力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污浊、水位已及胸口的污水之中!意识彻底沉入冰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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