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笼罩着黑石岭。
坞堡那几点灯火，在无边的死寂里显得格外扎眼，也格外脆弱。
堡外，东门方向一片被枯草和乱石覆盖的洼地里，几十条身影如同蛰伏的狼群，无声地匍匐着。
周一木伏在最前沿的一块巨石后，仅存的右臂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前方坞堡大门和望楼上的动静。
他身边，武二石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粗重的呼吸喷吐着白气，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攥着两根削得异常尖锐，足有小儿臂粗的硬木短矛，脚边还堆着十几块棱角分明的沉重石块。
空气绷紧到了极致，只有夜风掠过枯草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坞堡内隐约传来的、因断水和恶臭引发的骚动叫骂。
（袁大山远程监控oS：好戏开场！周一木，稳住！武二石，给老子吼起来！动静越大越好！）
突然！
“动手！”周一木低沉而短促的命令如同炸雷在洼地上空劈开！
“嗷——！！！”
武二石第一个暴起！
那一声怒吼，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受伤暴熊的咆哮，瞬间撕裂了死寂的夜幕，震得远处坞堡望楼上的灯火都似乎猛地一晃！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从洼地边缘跃起！
左手一根尖木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被他全身力量狠狠掷出！
“夺！”
木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钉在坞堡厚重包铁木门的上方边缘！
矛杆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力量之大，甚至崩飞了几块腐朽的木屑！
这仅仅是开始！
武二石如同不知疲倦的投石机，右手的木矛紧随其后，带着更狂暴的气势射出！
紧接着，他弯腰抄起脚边的石块，一块！两块！三块！
沉重的石块带着沉闷的风声，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向大门！
砰砰砰！砸得那包铁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给老子砸！往死里砸！吼起来！”
武二石一边疯狂投掷，一边用尽肺活量嘶吼，唾沫星子在寒冷的空气中飞溅，
“张魁老狗！滚出来受死！你武爷爷来取你狗头了！缩头乌龟！生儿子没屁眼的王八蛋！”
随着他的怒吼，洼地里早已憋足了劲的几十名青壮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冲了出来！
他们手里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有削尖的木棍、绑着石块的木棒，破锅烂盆，甚至就是捡来的石块！
“杀啊！”
“活捉张魁！”
“砸烂这吃人的破堡！”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
几十个嗓子拼命嘶吼汇聚成的声浪，在空旷的荒野上产生了惊人的效果，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冲锋！
更绝的是，按照周一木事先的布置，七八个身形灵活的汉子，在人群后方奋力挥舞着绑满了枯枝败叶的长木棍！
干燥的枝叶在夜风中被剧烈搅动，卷起大股大股的尘土，在昏暗中被远处堡墙上的火把光芒一照，影影绰绰，烟尘滚滚，真如大军奔腾扬起的征尘！
“哐哐哐！！”
“咚咚咚！！”
另一些人则拼命敲打着手里的破锅烂盆，或者用木棒狠狠砸击地上的石头，制造出密集如雨点般的金铁交鸣和战鼓擂响般的混响！
尘土飞扬！喊杀震天！金鼓齐鸣！人影幢幢！
这突如其来的、声势骇人的“进攻”，如同一个巨大的闷棍，狠狠敲在刚刚被断水和谣言搅得心神不宁的坞堡守卫头上！
“敌袭！敌袭！！！”
望楼上那个原本还在打盹的弓箭手，被武二石那一声暴吼吓得差点从楼上栽下来！
他惊恐地看着下方烟尘滚滚，杀声震天，似乎有无数人影在冲锋的恐怖景象，魂飞魄散，扯着变了调的嗓子凄厉尖叫起来，同时手忙脚乱地去抓自己的弓箭。
“放箭！快放箭！”
大门处负责值守的小头目也被这阵势吓懵了，看着那被砸得砰砰作响，木屑纷飞的大门，听着外面那如同海啸般的喊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声嘶力竭地对着望楼和墙垛后的守卫大吼。
“咻！咻咻！”
几支稀稀拉拉，明显带着慌乱和颤抖的箭矢，仓促地从望楼和墙头射了下来。
力道不足，准头更是奇差，大部分歪歪斜斜地扎进了冲锋人群前方的泥土里，只有一支倒霉地射中了一个流民青壮的小腿。
“啊！”那青壮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别慌！低头！避箭！继续喊！继续砸！”
周一木沉稳的声音在混乱的声浪中响起，如同定海神针！
他没有冲在最前，而是伏在相对安全的洼地边缘，冷静地观察着堡墙上的反应，同时大声指挥，
“二石！砸门！其他人，朝望楼和墙头有火光的地方扔石头！吓死他们！”
在他的指挥下，冲锋的人群虽然脚步因箭矢而略有迟滞，但声势不减反增！
他们学着武二石的样子，一边用简陋的武器拼命砸门砸墙制造噪音，一边将能找到的石块，土块奋力朝堡墙上火光闪烁的地方投掷！
虽然准头堪忧，但几十块石头带着呼呼风声劈头盖脸砸上去，也吓得墙头的守卫纷纷缩头躲避，射下来的箭矢更加稀疏混乱。
武二石更是如同战神附体！
他完全无视头顶偶尔飞过的流矢，就站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将手中的石块和削尖的木棍，如同连珠炮般狠狠砸向大门！
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砸得那厚重大门木屑纷飞，包铁的地方都出现了明显的凹痕！
他口中的污言秽语更是如同毒液，一刻不停地泼向堡内：
“张魁老狗！你武爷爷的石头香不香？再不出来，老子砸烂你这龟壳，把你揪出来点天灯！
听说你那小妾跟马夫有一腿，生的儿子都像隔壁老王！哈哈哈！缩头乌龟，绿毛王八！”
（袁大山远程监控oS：漂亮！周一木指挥稳如老狗！控场一流！武二石这莽夫简直就是人形自走投石机加噪音污染源！这声势，老子在远处听着都以为真有大军攻城！守卫果然被唬住了！好！继续！给老子死死钉在这里！）
坞堡内彻底炸了锅！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大门！”
“弓箭手！弓箭手死哪去了？给我射！”
“快！快去后院调人！东门顶不住了！敌人太多了！”
守卫们惊慌失措的吼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声，伤者的哀嚎声混作一团。
原本被派去后院查看断水恶臭的私兵，以及一些刚被从被窝里叫醒的预备队，此刻像没头苍蝇一样，
在堡内狭窄的通道里乱撞，大部分都被紧急调往看似岌岌可危，杀声震天的东门增援！
整个坞堡的防御重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浩大的佯攻，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东面！
堡墙主楼之上。
张魁只胡乱披了一件锦袍，连腰带都没系好，在几个心腹家丁的簇拥下，仓皇地冲上了墙头。
他被管家和守卫的急报从暖被窝里硬拽出来，脑子里还残留着断水恶臭和“黑山鬼骑”谣言的惊悸，此刻又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喊杀砸门声，脸色煞白如纸。
“怎么回事？！哪来的敌人？！”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家丁，扑到墙垛边，探头向下望去。
只一眼，张魁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下方，烟尘滚滚，火光摇曳中，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人影在疯狂冲击大门！
那厚重的包铁木门被砸得剧烈震颤，木屑横飞！
震天的喊杀声和金铁敲击声如同魔音灌耳！
几支零星的箭矢从堡墙上射下去，如同泥牛入海，丝毫阻挡不了那疯狂的攻势！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吓得他猛地缩头！
“堡…堡主！外面…外面人太多了！攻势太猛！大门…大门快顶不住了！”
一个满脸是汗，盔歪甲斜的守卫头目连滚爬爬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张魁看着下方那骇人的声势，听着耳边守卫惊恐的汇报，再联想到断水恶臭和恐怖的黄巾复仇谣言…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难道…难道真是官军来了？或者…是张梁的“黑山鬼骑”？！
“废物！一群废物！顶住！给老子顶住！”
张魁又惊又怒，歇斯底里地对着墙下吼叫，声音却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调人！把所有人都给老子调到东门来！快！”
他最后的理智也被这“猛烈”的攻势和内心的恐惧彻底淹没，亲自下达了致命的指令，将本就不多的，还能调动的守卫力量，全部投入了东门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陷阱！
（袁大山远程监控oS：张魁老狗上墙了！好！吓破胆了吧？把所有鸡蛋都放进东门这个破篮子？完美！西边…现在该是老子表演的时候了！）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穿透了黑暗，精准地锁定了坞堡西侧那片死寂的，守卫被彻底抽空的阴影区域。
东门的烽火，已熊熊燃起！致命的舞台，灯光已然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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