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维站在全息投影前，淡蓝色的光影在他金属质感的皮肤上流动。
她的瞳孔扩张到极限，虹膜上跳动着的数据流与投影中崩塌的星球景象交织在一起。
那正是五百万年前，澜颉星人毁灭幻境星球的影像。
“我就知道你的记忆深处能够连通这一切。“
维维的声音带着某种奇特的共鸣，仿佛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全息屏幕表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当初的设计人员说得没错。”
影像画面切换，出现了一群幻境星人。
他们围坐在量子存储器周围，身体因能量过度消耗而呈现出不稳定的闪烁状态。
楚楚注意到其中一位年长的幻境星人正在说话，他的声音经过五百万年的时空洗礼，依然清晰可闻：
“我们把幻境星球的文明信息以量子存储的方式，转移到了幻境2号……”
老者的手指在虚空中勾勒出双螺旋结构，“虽然幻境2号的生命形式采用了最原始的胎生繁衍方式，但我们在基因链中嵌入了进化加速器。”
他的影像突然剧烈波动，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痛苦，“这颗星球上蕴含着无限的量子能量……终有一天，他们会找到回家的路……最后拯救幻境星球的文明！”
“维维，你说我能够连通这一切？”
楚楚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隐约有淡蓝色的光脉流动，就像影像中那些幻境星人一样。
维维转过身，指向全息影像时，袖口的纳米纤维如流水般滑动：“看这里，这就是你用自身量子能量构建的时空桥梁。”
影像中的画面突然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都展示着不同时间点的影像，“你的dNA里藏着幻境星球文明的记忆密码。”
穆楚楚攥紧了治疗椅的扶手，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心绪平静下来，“我只想知道，最后他们都去了哪里？那些澜颉星人呢？”
“楚楚小姐，你过来，你看，这就是你用自身的量子能量连通了幻境星球的古今，否则，我们现在就无法看见那场浩劫的影像了！”
维维的机械眼突然收缩，虹膜上闪过一道红光。他调出另一段全息记录，画面中是铺天盖地的猩红光束。
那些光束所到之处，幻境星人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基本粒子，像沙画般被风吹散。
那些被分解的粒子形成了诡异的旋涡，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虹吸旋涡，接着继续游走，包裹在两颗星球上。
只有少部分维度服务员当时处于其他维度维护空间的稳定与畅通，才幸免于难，维维就是其中一个。
“当时我正在第七维度维护虫洞稳定。”
维维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她拉开衣领，露出颈部下方一个发光的伤痕，“这是被虹吸能量擦过的痕迹。”
那些被分解的幻境星人粒子产生了意想不到的量子纠缠效应，形成的虹吸力场远超澜颉星人的预期。
两颗星球开始不受控制地吞噬时空破壁元素，周围的宇宙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褶皱。
“就在最后时刻，”维维放大了屏幕中心的一个光点，“幻境星球启动了‘方舟协议’。”
画面中，一道耀眼的蓝光从星球核心爆发，形成球形的能量屏障。
最后幻境星球和幻境2号被这道蓝光包裹，抛入了深空里，同时隐去了两个星球的坐标和运行轨迹。
澜颉星战舰也被卷入了这场量子风暴。
巨大的舰体在能量旋涡中扭曲变形，最终分解成无数光点，与幻境2号一起消失在维度裂隙中。
“如此说来，这里还有其他的维度服务员？”
楚楚看着画面倒吸三口凉气，她试图让声音显得轻松，却控制不住尾音的颤抖。
“自然，”她的声音与空气产生了微妙的波动，“呃嗯，现在回到幻境星球只有我一个。”
她指向影像中某个不断闪烁的坐标点，“由于时空破壁元素被吸走，其他人都被卡在了维度夹缝里，处于休眠状态，而且我无走出幻境星球。”
维维一摊手，回应一个无奈的微笑。
“如何才能让你走出去？“
楚楚不自觉地向前一步，踩碎了地上一块已经结晶的能量碎片，“或者说让其他维度服务员回来？”
“楚楚小姐，这当然就要靠你们了，” 她伸出肉嘟嘟的手掌，掌心浮现出楚楚身体的量子扫描图，“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只是投射在这个维度的一簇量子云，或许你在此间看到的所有，在幻境2号都只是你的一场梦而已。”
维维突然吹出一串二进制编码构成的气泡，“我无法探测你的真实身体此刻在何处，但你的基因量子信息与幻境星球文明产生了共鸣，这才是关键，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找到办法拯救幻星文明！”
维维拉着楚楚的手，站在房间门口，望着渐渐下沉的超大的火红色的太阳，有些伤感的低垂下双眸，“走，带你去看看其他的！”
维维吹了口气，一条渡船瞬息间停靠在她俩面前。
坐上渡船，两人背着夕阳，船尾划开的水面泛起细碎血色的磷光，如同散落的星辰，那不是普通的水波，而是空间结构被扰动产生的维度涟漪。
水面上的微风带着空灵，吹动楚楚额前的碎发。
“到了。”
维维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眼前矗立的建筑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巨人，外墙的纳米涂层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合金骨架。
那道残破的横幅在风中吱呀作响，“定制梦幻空间”几个大字边缘卷曲，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尘埃。
楚楚跟着维维踏上台阶，每走一步，地面就亮起微弱的路径光。
这些五百万年前铺设的智能照明系统仍在顽强工作，只是光芒已经黯淡如萤火。
大厅里漂浮的尘埃在光束中起舞，勾勒出当年熙攘顾客的模糊轮廓。
“楚楚小姐，你知道吗，我们的星球为什么叫幻境星球，就是因为我们掌握着空间制作技术，五百万年前，经济最繁荣发达的时候，我们的业务拓展到多个维度，创造过上万个亚空间度假村，客户满意度达到百分之三百，订单量更是排到几十年之后，”说到此处，微微有些哽咽，“谁能想到这一切都因为那次浩劫终结了！”
维维的手指划过墙壁，激活了隐藏的全息屏幕。
刹那间，整个大厅活了过来——无数璀璨的维度模型在空中旋转，每个都标注着客户定制的空间类型。
“幻境2号是我们的巅峰之作，原本我们只接空间定制的单子，幻境2号是接的第一单星球制作的单子，星球制作可比空间制作复杂多了！”
维维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她调出一段设计日志。
画面中，数十位幻境星人围坐在量子建模台前，他们的身体因为过度劳累而不断闪烁。
楚楚看见他们为每条山脉绘制侵蚀模拟，为每片海洋计算潮汐公式，甚至细致到设计树叶的脉络走向。
当影像切换到生物设计阶段时，楚楚的呼吸一滞。
那些飞禽走兽，还有那些被反复调整的人类面部特征，设计者们在最后时刻添加的“自由进化模块”，才组成了如今灵云两墟生态的多样性。
“他们把灵魂注入了幻境2号！”
维维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楚楚，“他们甚至都没能看过自己设计的人类具体长什么样就被……不过，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你们长得挺好看的！”
说话间，维维拽起楚楚启动紧急跃迁程序，船身两侧展开光翼，在虚空中撕开一道裂缝。
扑面而来的维度乱流让楚楚睁不开眼，只感觉无数记忆碎片如刀刃般划过皮肤。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她看到了无垠的虚空中漂浮着数以万计的空间雏形，有些还是混沌的能量团，“看，幻境2号就是从此处诞生的！”
极度的惊异让楚楚失去平衡，她向后跌去，渡船的护栏在指尖擦过。
下坠的过程变得无比漫长，她看见自己散落的发丝在虚空中化作光点。
无数记忆碎片从身边掠过，清晏城的喧嚣，晏昭、鹿离、鸣齐、修远，羲和峰上的须弥真人……
“维维，维维……”
楚楚惊呼，全速俯冲的维维最终都没能抓住她的手，“救我啊！”
话未落音，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剧痛让楚楚猛然弹起，差点甩飞了头上的各种导管。
冷汗浸透了衣衫，她急促喘息着看向四周，这里不是虚空，而是琉璃诊疗房。
“老大，记忆存储仪爆炸了！”
左边的声音变了调，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指。
空气中弥漫着电路板烧焦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冷却液泄漏产生的甜腻雾气。
杜清和的反应快得惊人。
他白大褂的下摆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
楚楚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她的瞳孔剧烈收缩，杜清和从口袋掏出一支纳米镇定剂。
“忍一下。”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针头刺入楚楚颈部的瞬间，药剂顺着血管迅速扩散。
楚楚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散乱的黑发在枕套上铺开。
“对，爆炸了！爆炸了！”
左岸呆滞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机械地重复着左边的话。
修理室的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散落着各种神经接驳器的零件，地板上还留着系统升级时使用的量子编程器。
“他的语言模块和记忆模块设置好没？”
杜清和眯起眼睛，狐疑地看了一眼眼神呆滞，表情痴傻的左岸，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左边。
左边正忙着用纳米修复喷雾处理手上的烫伤，闻言撇了撇嘴：“老大，还是出厂设置模式！”
喷雾接触伤口的瞬间，他龇了龇牙，“这就还你一个经济实用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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