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握着秦汐的手腕，两人小心翼翼地开始沿着巨大的金字塔基座底部探查。脚下的黑色巨石冰冷而粗糙，上面布满了岁月和能量风暴侵蚀的痕迹。
空气中那股苍凉古老的威压依旧存在，但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幻象的冲击，反而让人觉得适应了些许。
他们的注意力首先被基座侧面那些巨大石壁上雕刻的壁画所吸引。
这些壁画虽然历经无尽岁月，很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甚至大面积剥落，但残留的部分依然能看出其精湛的技艺和想要表达的宏大叙事。
壁画的内容光怪陆离，充满了蛮荒的气息。
一开始的部分，描绘的似乎是一个相对祥和的远古世界：先民们狩猎巨兽，采集奇异的果实，在星空下围着篝火祭祀某种自然之灵。
但紧接着，画面陡然一变：天空裂开巨大的缝隙，降下燃烧着绿色火焰的陨石；大地崩裂，涌出粘稠的、吞噬一切的黑色泥潭；各种不可名状的、扭曲的怪物从虚空和地底钻出，屠戮先民……俨然一派末日景象。
先民们在这些灾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村庄被毁，族人哀嚎，尸横遍野。
壁画将那种绝望和恐惧刻画得淋漓尽致。
“看来，那个时代也并非太平盛世。”
秦安沉声道，目光扫过那些描绘灾难的画面，即使只是石刻，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惨烈。
秦汐的视线则落在壁画中那些怪物的形象上，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
“这些怪物……有些特征，与我们在外围遇到的那些杂碎乃至蚀卒，有几分相似。”
虽然风格更加原始抽象，但那种扭曲、混乱的本质，似乎一脉相承。
秦安点了点头，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让他对因果禁海的形成，以及道外种的来源，有了更深的猜测。
壁画的后半部分，内容发生了转折。
就在先民们陷入绝境，濒临灭绝之际，画面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混沌旋涡！这个旋涡的形象，与秦安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如出一辙！
壁画描绘了混沌旋涡如何释放出无形的力量，击退了那些灾难性的天象和怪物；如何洒下蕴含着生机与力量的光辉，治愈受伤的先民，赋予他们强大的力量；如何指引幸存者们，用特定的巨石和仪式，建造起眼前这座金字塔祭坛……
在这些壁画中，混沌旋涡的形象被极大地美化和神圣化。
它周身环绕着象征生命、力量、秩序的图案，与它本身混沌的本质形成讽刺的对比，宛如降临末世、拯救苍生的救世主。
“果然，这混沌旋涡，就是他们崇拜的‘神’。”秦安低语。
除了壁画，石壁上还刻满了大量扭曲、奇异的古老文字。
这些文字与现今古界通行的任何文字体系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由简单符号和象形图案组合而成的秘文，充满了原始的神秘感。
秦安和秦汐看了半晌，也只能勉强辨认出少数几个反复出现的、可能与“神”、“力量”、“祭祀”等概念相关的符号，对于具体含义则是一头雾水。
“这些文字太过古老和冷僻，恐怕需要专门研究远古语系的学者才能解读。”秦汐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
两人回头，只见夏宸轩与苏璎珞几乎同时身体微震，眼神中的迷茫迅速褪去，恢复了清明。
他们脸上都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的神色，显然也从那逼真的幻象中挣脱出来，耗费了不少心力。
“好厉害的幻境！”
夏宸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皇道龙气运转一周，这才彻底稳定下来。
“直指道心，若非早有警惕，险些着了道。”
苏璎珞脸色也有些发白，她轻轻靠在夏宸轩身侧，柔声道：“这幻象似乎能引动人心最深处的景象……我仿佛看到了皇朝倾覆，生灵涂炭……”
她心系大夏子民，幻象便以此相惑。
见到秦安和秦汐早已清醒，并且似乎已探查了片刻，夏宸轩拱手道：“秦安兄，秦汐仙子，看来二位先一步摆脱了幻象，佩服。”
“侥幸而已。”
秦安谦虚了一句，随即指向石壁上的文字。
“殿下，太子妃，你们请看这些文字，可能与这遗迹的来历有关，但我们二人对此一窍不通。”
夏宸轩看向那些扭曲的文字，也摇了摇头：“此等远古秘文，我也未曾涉猎。”
然而，苏璎珞却上前几步，仔细端详起那些文字来。
她的目光变得专注，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石刻的凹痕，似乎在感受其笔触和韵律。
看了好一会儿，她眼中渐渐露出了一丝了然之色。
“璎珞，你识得此文字？”夏宸轩惊讶地问道。
苏璎珞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不敢说完全识得，但早年因兴趣所致，曾在大夏秘藏馆中研读过一些关于远古族群和失落文字的残卷。”
“这种文字……似乎与记载中某个名为‘渊墟族’的远古部落所使用的祭祀铭文有七八分相似。”
“渊墟族？”
秦安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嗯。”
苏璎珞整理了一下思绪，解释道：“据残卷记载，渊墟族是远古时代一个颇为强大的部落，据说他们崇拜深渊与虚空的力量，认为世界的本质归于‘墟’。眼前这些文字的风格和少数几个我能勉强辨认的核心字符，确实与描述中的‘渊墟文’很像。”
她指着石壁上几处反复出现的、类似旋涡和眼睛结合的奇特符号。
“这个符号，在残卷注释中，被认为是渊墟族崇拜的核心神只的象征，他们称之为——‘万物归墟之主’，或者更简单的尊称——‘墟神’。”
万物归墟之主！墟神！
这个名字，让秦安等人心中一震，立刻与壁画和幻象中的混沌旋涡对应起来。
接着，苏璎珞凭借着有限的学识和惊人的联想力，结合壁画的内容，开始尝试解读那些连贯的文字段落。
她看得极慢，时而停顿思索，时而用手指虚划，断断续续地拼凑着信息。
“……灾难……毁灭……绝望笼罩大地……族人在哀嚎中消亡……”
她解读着描述末日景象的部分，与壁画内容吻合。
然后，她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希望即将熄灭之时……伟大的墟神……自永恒的混沌中显现……祂驱散了灾厄……净化了污秽……赐予疲惫的我们……新生与力量……”
“……祂是黑暗中的光……是绝望中的希望……是引领我们走向永恒的至高存在……”
“……我们立下誓言……奉上一切……信仰、灵魂、乃至族群的未来……皆归于墟……唯有墟……才是最终的归宿与安宁……”
苏璎珞断断续续地解读着，越是解读到后面，文字中蕴含的那种狂热、虔诚、甚至带着一种自我献祭般疯狂的情绪就越是明显。
将“墟神”描绘成了一个无私的、拯救族群于水火的至高救世主，而族群对它的崇拜和奉献，则是天经地义、无比荣耀的事情。
听完苏璎珞的解读，四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听起来，简直完美无瑕，如同史诗中的英雄。”
秦安率先开口，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讥诮。
“拯救族群，赐予力量，不求回报……只是需要信仰和灵魂？”
夏宸轩冷笑一声：“一群被信仰之力蒙蔽了双眼，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被某种力量蛊惑了心智的人，记录下来的历史，能有几分真实？尤其是关于他们崇拜对象的信息，必然充满了美化和扭曲。”
秦汐清冷的声音响起：“壁画中，墟神驱散灾厄，但并未描绘那些‘灾厄’从何而来。而那些怪物的形态，与道外种如此相似……这其中，会不会有某种关联？”
她指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苏璎珞也点头赞同：“不错，这些记载，只能作为参考，绝不能完全相信。”
“不过，从中我们至少可以确定几点：第一，这处遗迹属于一个崇拜‘墟神’的远古族群——渊墟族；第二，墟神在他们口中，拥有操控某种混沌、轮回之力的权能；第三，这个族群与墟神之间，存在极深的信仰绑定，甚至可能是一种‘奉献’与‘赐予’的交易关系。”
秦安的目光投向金字塔基座那通向更高处的、被迷雾笼罩的台阶，以及更深处那隐约可见的、似乎通往地下的幽深入口。
“如果真想了解更接近真相的信息……”
“光看这些摆在明面上的‘颂歌’是不够的。祭祀的核心，族群的秘密，往往藏在最深处。比如，这祭坛的顶端，或者……它的地下。”
秦安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还想挖掘出墟神与渊墟族之间更真实、可能也更黑暗的关系，他们需要继续深入这座遗迹。
夏宸轩与苏璎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意。机缘与风险并存，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没有浅尝辄止的道理。
“秦安兄所言极是。”夏宸轩沉声道。
“那我们就往深处探一探。不过，需更加小心，刚才的幻象只是开胃菜，深处恐怕有更实质性的危险。”
四人达成共识，稍作休整，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秦安的轮回道眼始终开启，警惕地扫描着前方未知的迷雾和黑暗。秦汐的神圣之力蓄势待发，夏宸轩与苏璎珞的太极屏障也运转到极致。
他们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往金字塔基座更高处、也是更深处未知领域的石阶。
远古的秘密，如同诱人的禁果，吸引着他们前去揭开那被岁月尘埃掩盖的真相。
而等待他们的，究竟是失落的知识，还是更恐怖的陷阱……
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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