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
虽然高热早已退去，喉咙也不再疼痛，但这场来势汹汹的风寒，还是让顾初妤的身体虚弱了好一阵子。
京妙仪将她看得更紧，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连她多看一会儿画册，都会被适时地提醒休息。
顾初妤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倒也乖巧，大部分时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温暖的室内，抱着星星看看书，或者画些简单的静物素描。
只是被拘得久了，难免有些闷闷的。
这天下午，她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软榻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呆，苏晓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屏幕那端，苏晓圆圆的脸蛋上洋溢着过分灿烂的笑容，背景似乎是在一家装潢别致的咖啡馆。
“妤宝！身体好点没？想不想出来放放风？”苏晓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顾初妤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小声抱怨：“妙仪姐姐肯定不让我出去……”
“哎呀，你都在家闷了快两周了！再闷下去要长蘑菇了！”苏晓夸张地说，“我问过京姐姐了，她说只要你穿得足够厚实，由我陪着，可以去室内的地方待一会儿，最多两小时！”
“真的？”顾初妤有些不敢相信。妙仪姐姐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苏晓信誓旦旦，“快起来，我帮你约了顶尖的形象设计工作室，我们去换个新发型，再做做护肤，你这病了一场，小脸都瘦了一圈，得好好保养回来！”
换发型？做护肤？顾初妤摸了摸自己有些干枯的发梢，确实有点心动。
她迟疑地问：“只是……做头发和护肤？”
“对啊！”苏晓眨眨眼，表情无比真诚，“不然还能干嘛？你现在这身体，还能去蹦迪不成？赶紧的，司机半小时后到你家楼下接你，穿厚点啊！”
挂了视频，顾初妤心里那点因为被拘束而产生的郁闷，瞬间被能出门的雀跃所取代。
她兴冲冲地跑去衣帽间，开始挑选外出要穿的衣服。
京妙仪不知何时出现在衣帽间门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要出去？”她语气平淡。
顾初妤转过身，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和一丝小心翼翼：“嗯，晓晓约我去做头发和护肤……她说你同意了？”
京妙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嗯。多穿点，戴好围巾。六点前必须回来。”
“知道啦！谢谢妙仪姐姐！”顾初妤立刻笑逐颜开，跑过去踮起脚，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京妙仪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自然。
“去吧。”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坐在前往市区的车上，顾初妤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连空气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苏晓约的那家形象设计工作室位于市中心顶级商圈，私密性极好。
技师的手法专业又温柔，顾初妤享受着久违的放松，几乎要睡着。
做完护理，发型师过来为她修剪头发。
苏晓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似在刷手机，实则时不时地就和发型师交换一个眼神，然后状似无意地提议：“妤宝，你发尾有点分叉，要不要稍微修点层次？会显得更灵动哦。”
顾初妤对发型没什么研究，觉得苏晓说得有道理，便点头同意了。
修剪完毕，发型师又建议：“顾小姐的头发有些缺乏光泽，我帮您做个滋养护理吧，效果立竿见影。”
顾初妤看着镜中确实有些黯淡的发丝，再次点头。
一整套流程下来，她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发型精致柔亮的自己，满意地弯起了嘴角。
“晓晓，还是你有眼光！”她由衷地称赞。
苏晓嘿嘿一笑，眼神有些闪烁：“那是！必须让我家妤宝美美的！”
从工作室出来，时间还早。
苏晓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走，陪我去隔壁商场逛逛，我看中了一款新出的包包！”
顾初妤心情好，便由着她拉着自己进了旁边的顶级购物中心。
苏晓目标明确，直奔一家奢侈品店，试背了好几款包包，却总是犹豫不决，时不时地问顾初妤意见。
“妤宝，你觉得这个颜色适合我吗？”
“这个款式是不是有点太成熟了？”
顾初妤耐心地给出建议，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平时的苏晓，买东西虽然冲动，但很少这样反复纠结。
而且，她今天对自己的形象，似乎关注得过分了。
从发型到护肤，现在连买包都要反复确认是否好看。
这不太像她大大咧咧的风格。
更让顾初妤感到疑惑的是，在她试背一款浅色系包包时，苏晓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喃喃自语：“嗯，这个颜色很衬你，到时候穿那条裙子肯定好看……”
“什么裙子？”顾初妤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苏晓愣了一下，随即打着哈哈掩饰过去：“啊？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我之前看中的一条裙子！走吧走吧，不买了，我们去喝下午茶！”
她几乎是半推半拉着顾初妤离开了那家店。
坐在环境优雅的咖啡厅里，享受着温热的花草茶，顾初妤看着对面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瞄一眼手机的苏晓，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她放下茶杯，歪着头，盯着苏晓：“晓晓，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晓被问得一怔，差点打翻手边的杯子。
她强作镇定，拿起一块马卡龙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哪有！我……我就是看你病好了，带你出来散散心嘛！”
“真的？”顾初妤眯起那双小鹿眼，带着审视，“那你刚才说什么‘到时候穿那条裙子’？还有，干嘛一直怂恿我打扮？”
苏晓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哎呀，女孩子打扮漂亮点还需要理由吗？我……我那是为你好！对，为你好！”
她越是掩饰，顾初妤就越是肯定。
联想到这段时间，妙仪姐姐虽然依旧管得严，但眼神里似乎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还有陈叔，前几天她偶然听到他在悄悄核对一份什么清单，看到她过来就立刻收了起来。
以及京雪迎堂姐，上周来家里吃饭时，看着她的画室，随口问了一句：“初妤最近又画了不少新作品吧？真不错。”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似乎都透着不寻常。
一个模糊的、让她心跳加速的猜测，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难道……是和她的画有关？
妙仪姐姐曾经说过，等她学有所成，会支持她做想做的事……
一个她之前只敢悄悄幻想，却从未宣之于口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顶开了心间的土壤。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看着对面坐立不安、明显藏着秘密的苏晓，顾初妤忽然就不想追问了。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猜想的那样。
那这份正在酝酿的惊喜，她愿意配合着，装作不知情。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表面的浮沫，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底闪烁的、甜蜜而期待的光芒。
“好吧，信你一次。”她轻声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苏晓见状，明显松了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最近的八卦。
顾初妤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思却早已飘远。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留意到京妙仪书房里偶尔会多出一些艺术展的策划书。
留意到苏晓之后几次约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她对未来画作的展示有什么想法上。
留意到家里似乎在进行着某种不引人注意的、局部的整理和装饰。
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那个让她心跳不已的可能性。
她不再感到疑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精心呵护、被郑重对待的巨大幸福感。
像是有甜甜的气泡，在心里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她配合着苏晓的各种“分散注意力”的邀约。
配合着京妙仪偶尔提出的、需要她某天空出时间的、看似随意的要求。
甚至在京妙仪某次状似无意地问她“最喜欢自己哪几幅作品”时，她也只是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给出了答案，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
她把自己沉浸在一种假装不知情的、甜蜜的期待里。
像等待圣诞节礼物的孩子，明知礼物就在那里，却依旧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拆开包装的那一刻。
夜晚，她靠在京妙仪怀里，抱着柔软的星星，感受着身后人平稳的心跳，轻声问：“妙仪姐姐，过几天……我们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京妙仪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柔和：“嗯，带你去个地方。”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她试探着问。
“不用。”京妙仪的手臂紧了紧，“你人到就好。”
足够了。
顾初妤在心里甜甜地想。
她不再说话，安心地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
窗外的月色皎洁。
她知道，有一份独属于她的星光，正在为她悄然汇聚。
而她，只需怀着最美好的期待，等待帷幕拉开的那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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