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唤醒陈默的是刺骨的冷。
夜风吹透了他单薄的外套，像无数根细冰针扎在皮肤上，连呼吸都带着白雾，吸进肺里时凉得发疼。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从混沌中被拽了出来——眼前不再是楼顶水泥地的灰败，而是缀满星星的黑蓝色夜空，星星亮得有些晃眼，密密麻麻铺在天上，是末世里少见的干净景象。
“醒了……”陈默低声呢喃，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刚一开口就牵扯到喉咙的灼痛。他想抬手揉一揉眼睛，可胳膊刚动了一下，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像是有无数根线拽着肌肉，稍一用力就会扯断。
他缓了半分钟，才慢慢撑起上半身。坐起身的瞬间，浑身的伤口像是被同时点燃，肩膀的刀伤、胳膊的抓痕、脚踝的划伤，连之前被水泥地硌到的后背都隐隐作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外套上的血渍已经凝固，变成了深褐色的硬块，和灰尘粘在一起，一扯就会带动伤口；裤子的膝盖处磨破了，露出里面渗血的擦伤；最严重的还是脚踝，袜子早就被血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稍微动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得找个地方……养伤。”陈默咬着牙，扶着旁边的废弃水箱，一点点站起来。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眼前还时不时发黑——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再待在楼顶，别说等同伴找过来，明天可能就烧得意识不清，连自保的力气都没了。
他挪到楼顶门口，搬开顶门的水泥块。门后的楼梯间一片漆黑，只有楼下隐约传来丧尸的嘶吼声，断断续续的，已经没了之前的疯狂。陈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万幸，手机还在，只是屏幕碎得更厉害，按亮后还有一格电。他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在楼梯间里晃了晃，确认没有丧尸后，才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下走。
楼梯间里的霉味比白天更重，还混着灰尘的味道。陈默的脚每落在台阶上，脚踝就传来一阵刺痛，他只能把重心放在另一条腿上，慢慢往下挪。光柱里，台阶上散落着几张枯叶和碎纸，墙壁上有不少划痕，不知道是之前的住户留下的，还是丧尸抓的。
走了大概十分钟，他才挪到十五楼——这栋楼的最高层。十五楼的楼道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连风吹过的动静都没有。陈默扶着墙，喘了口气，目光扫过两边的房门：左边是1501，右边是1502，两扇门都关着，门把手上积了一层薄灰，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了。
他先走到1501门口，试着转了转门把手——锁死了。他又走到1502门口，同样转不动。陈默皱了皱眉，从腰间掏出折叠刀——这把刀是之前从仓库里找的，刀刃很锋利，之前砍丧尸时也没卷刃。他把刀刃插进1502的门缝里，用力撬了撬，“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不同于楼道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腐烂的腥气，而是淡淡的木质香，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味，像是这房子还保留着末世前的生活气息。陈默举着手机，光柱扫过房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公寓。
玄关铺着浅灰色的大理石地砖，光脚踩上去能感觉到冰凉的质感，地砖缝里没有一点灰尘，显然之前的住户很爱干净。玄关的柜子是定制的，白色的柜门搭配黑色的把手，简约又大气，柜子上还放着一个陶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干枯的满天星，虽然没了生机，却依旧保持着整齐的姿态。
陈默走进客厅，光柱扫过的地方，更是让他惊讶。客厅很大，至少有四十平米，地面铺着浅棕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却不刺耳。沙发是浅灰色的布艺沙发，看起来很柔软，旁边放着一个黑色的金属边几，边几上有一个没喝完的咖啡杯，杯子里的咖啡早就干了，在杯底留下一圈褐色的印记。
客厅的墙上没有挂太多装饰画，只挂了一幅很大的风景油画，画的是雪山和湖泊，色彩明亮，和末世的灰暗格格不入。油画下面是一个白色的电视柜，柜子上放着一台很大的液晶电视，旁边还有几个没开封的零食盒，看起来像是主人离开时很匆忙，连零食都没来得及收。
更让陈默意外的是，客厅的尽头有一道隐形门。他走过去，试着推了推，门开了——门后居然是1501的客厅。原来这两户是打通的，变成了一套大平层。
1501的装修风格和1502一致，都是简约豪华风。这边是餐厅和厨房，餐厅里放着一张圆形的实木餐桌，周围有四把椅子，餐桌上还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绿萝——没想到末世里还能看到活的植物，大概是之前的主人离开时浇过水，绿萝靠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还顽强地活着。
厨房是开放式的，白色的橱柜搭配黑色的台面，看起来很干净。橱柜里整齐地摆着各种餐具，盘子、碗、杯子都是成套的，材质看起来很高级。冰箱是双开门的，陈默试着打开——没通电，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还有一盒过期的牛奶。
他走到卧室门口，推开其中一扇门。卧室里放着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床上铺着浅灰色的床单和白色的被子，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主人只是暂时出去，还会回来一样。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书名叫《人类简史》，书页夹着一个书签，停在第127页。
另一间卧室更小一点，应该是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从文学名着到历史传记，还有不少专业书籍。书架旁边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是黑的，旁边还有一个没关的台灯，灯座上积了一层薄灰。
陈默走到卫生间门口，推开了门。卫生间很大，铺着白色的瓷砖，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浴缸，旁边是淋浴间。洗漱台上放着一套护肤品，还有一支没拧盖的牙膏，镜子上有一层薄雾，像是之前有人用过还没擦干净。
他站在客厅中央，举着手机，光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房子太大了，装修也太豪华，和他之前住过的老厂房、建过的废弃居民楼完全不一样。末世前，这样的房子肯定要卖好几百万，主人应该是个生活很精致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连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暂时……就住这里吧。”陈默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他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沙发很软，坐上去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都被吸走了一些。他掏出手机，看了看电量，还有最后一格，他赶紧关掉手电筒，省着电，万一后面需要联系同伴呢。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可刚闭上眼，就想起自己的伤口还没处理。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厨房，打开橱柜，找了一块干净的布——万幸，橱柜里有不少干净的毛巾和抹布。他又找到那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一瓶，倒在布上，然后走到客厅的边几旁，坐下处理伤口。
他先脱掉外套，露出肩膀上的伤口——伤口不算太深，但还在渗血，周围已经红肿了。他用湿毛巾轻轻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渍和灰尘，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擦干净后，他又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撕成布条，紧紧地缠在肩膀上，用来止血。
然后是胳膊和腿上的抓痕，这些伤口比较浅，只是有些发炎。他用湿毛巾擦干净，虽然还是疼，但比之前舒服多了。最后是脚踝的伤口——他坐在沙发上，慢慢脱掉袜子，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周围还是红肿的。他倒了点矿泉水，轻轻浇在伤口上，冲掉上面的灰尘，然后用布条缠好。
处理完伤口，他喝了半瓶矿泉水，喉咙的灼痛感终于缓解了一些。他靠在沙发上，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他想起周叔他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安全到达晨光里小区，有没有在找他；想起安安，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到新的奶粉，有没有想他；想起灰灰，不知道它有没有好好保护大家。
“等我养好伤……就去找你们。”陈默低声说，声音里满是疲惫。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慢慢模糊，最后靠在沙发上，再次睡了过去。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丧尸嘶吼声，还有风吹过窗户的“呼呼”声。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陈默的脸上，也照在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房子里。虽然末世依旧残酷，虽然他还在发烧，虽然和同伴们失散了，但此刻，在这个意外找到的庇护所里，他终于有了片刻的安稳。
他不知道明天醒来会遇到什么，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更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同伴们汇合。但至少现在，他还活着，还有一个能遮风挡雨、能养伤的地方。这就够了。
夜越来越深，星星依旧亮着，照在这栋高楼的十五层，也照在沙发上熟睡的陈默身上，像是在为他守护这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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