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社区中心蓝漆木窗,张奶奶的老花镜蒙上薄雾。
她攥着信封太久,指节泛青白,直到公章红的纸角碰掌心,才猛地缩手——像被烫着。“闺女,这钱……能买几粒真药了。”后排李大爷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如砂纸,枯瘦的手抓住小监手腕,指甲缝沾着泥,“我老伴儿咳得整宿睡不着,新药贵,咱这老骨头……”
小监蹲下来平视老人,眼角皱纹凝着泪:“李爷爷,这钱是您该拿的。”抽回手,在黑板划掉“李建国”,粉笔灰落在徽章上,“以后不用求着买真药,咱们让假的……”指节叩黑板,“连土都没地方埋。”
窗外传来嬉闹声。小监抬头,撞进银白花海——林默蹲花坛边,膝头沾泥,握着扎羊角辫小女孩的手:“先松松土,根要喘上气,才能把坏东西……”食指在土里画圈,“顶出去!”
“顶出去!”孩子们跟着喊,小胖子举铲子晃了晃,差点敲到林默后颈。他偏头躲开,发梢沾草屑。苏晚靠门框转钢笔,见沈清棠捧花泥过来,歪头笑:“他笑起来,像不像第一次在楼道扫落叶?”
沈清棠倒花泥,指腹拂新叶:“那时候他扫得太用力,碎叶飘到我窗台。”望着林默金色侧影,“现在啊……花活着,他才敢松口气。”
社区中心挂钟敲九下,改革委员会新办公楼前红绸猎猎作响。市领导递剪刀时,林默正盯着台阶下的保洁阿姨——她用钢丝球擦被踩脏的“廉洁”石匾。“林主任?”副市长疑惑开口。
林默收回视线,把剪刀递给前排的小监,指腹蹭她的徽章:“新规矩的刀,该握在能看见阳光的人手里。”人群哗然,沈记者相机咔嚓作响,追上去喊:“新楼有医疗室!上次你扫花坛摔的伤……”
林默脚步没停,回到旧宿舍。砖墙还留着当保洁时的值日表,褪色粉笔字被雨水冲成模糊的线。他摸出铜扣——母亲蓝布衫上最后一颗,边缘发亮,挂在门框钉子上,锈钉立刻被擦得锃亮。“伤在身上的,敷药能好。”抬头望顶楼窗户,那里曾飘出母亲咳血的帕子,“痛在心里的……得让更多人看见痛,才能医。”
下午总结会很安静。老监按下播放键,投影仪光晃过他沟壑纵横的脸——左眼角疤是当年被假药箱砸的。屏幕亮起:冷藏车尾灯发红,三个戴口罩的人举手机录像,货车司机吼着“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货吗”,下一秒被执法人员按在地上。
“三百箱劣药,同批次。”老监关投影,枸杞沉杯底,“药厂还没动静。”
“举报的是三个失业工人,用的公园监督亭。”小监翻笔记本,“他们说每天接孙子放学路过,看那车半夜总往郊区开,像当年运假药的车。”
林默靠椅背,指节敲桌面:“监督不该是英雄的壮举。”望向老监,后者正拆银色设备,“该是买菜时顺口拍张照,接孩子时多问一句,跳广场舞时……”笑了,“把八卦变成证据。”
老监收螺丝刀,从桌下搬出方盒子,印着“语音直连”:“我让人在社区药房旁装了第一台。”拍盒子,“老人按一下就能录音,系统自动转文字,省得戴老花镜打字。”
窗外风卷进半片银白花瓣,林默拈起放在小监笔记本上:“就像这花,长在人脚边,才扎得深。”
傍晚花海泛蜜色光,沈清棠的白大褂染得发灰。她蹲在泛黄的满天星前,镊子挑起叶子,叶背斑点像撒了锈粉:“地下水还有残留毒素,可能是当年楚怀瑾埋假药的仓库漏的。”
林默蹲在旁边,指尖触湿润泥土,末眼突然发烫。眼前画面重叠:十年后的花海,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揪着白发老人衣角:“奶奶,这里真的埋过坏药吗?”老人笑纹盛着阳光,摘花别在她耳后:“埋过,可花把它……开没了。”
画面碎裂,林默按在检测盒上:“需要多久?”
“三个月,抗毒变种要试三次……”沈清棠搬培育箱。
“我守着。”林默拉过椅子,铜扣硌着心口,“你累了就眯会儿,我盯着温度。”
凌晨三点,培育箱绿灯亮起。林默摸出铜扣,摩挲上面的纹路——母亲缝了三十多年的针脚:“妈,毒能传三代,但清白……”望着箱内新抽的绿芽,“也能。”
深夜旧宿舍飘茉莉茶香。苏晚推过茶杯,杯壁带温度:“沈记者查了,说‘花海是楚家产业’的AI账号,全溯源到境外服务器。”
林默望窗外花海,月光下像撒了碎银:“我们是不是太急了?昨天张奶奶领钱时,手还在抖……”
“急?”苏晚笑,发梢沾夜露,“你忘了第一次在楚氏大楼当保洁?”指改革学校方向,灯光漏出来像星子,“你看,他们在学怎么查账,怎么取证,怎么把八卦变成证据……”
林默起身,取出铁盒。铜扣在盒底躺平,旁边是母亲的病历单,边缘卷毛。锁好盒子,钥匙串在指尖转两圈。推开门,风穿花海,银白花瓣打旋飞过肩头,掠过改革学校的窗,掠过社区药房旁的监督亭——那里有黑影蹲在地上,往设备里塞纸条。
林默脚步顿住,望着黑影背影,像极了白天领钱的李大爷。风掀纸条一角,歪歪扭扭写着:“药房后巷,半夜有车卸货。”
月光漫过城市,花海边缘的“心灵驿站”亮起第一盏灯。门牌号发着幽蓝的光,307——和林默旧宿舍的门牌号,一模一样。
(清晨五点三十七分,花海边缘的“心灵驿站”内,第一声鸟鸣刚掠过窗棂,有人轻轻转动了门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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