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不能再打了！将士们……已经三天没见到一粒米了！”
楚军大营，副将跪在项羽面前，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帐外传来士兵因饥饿而发生的骚动和压抑的哭泣声。曾经战无不胜的楚军锐士，如今面黄肌瘦，眼窝深陷，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营地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项羽背对着众人，站在营帐门口，望着远处荥阳城头依稀可见的汉军旗帜，他那宽阔如山岳的背影，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案几上，是刚刚送来的、来自彭城方向的噩耗——彭越那个杀千刀的流寇，又袭击了一支重要的运粮队，焚毁了最后一批指望能支撑到破城的粮草。
范增已于月前忧愤病逝，此刻连一个能劝慰他、为他分忧的人都没有了。项伯，他的叔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声道：“籍儿（项羽本名），形势比人强啊…彭越断我粮道，英布叛于南，将士饥疲，军心涣散…若再强攻，恐生大变…不若…不若暂与刘邦言和，以鸿沟为界，各自罢兵，待我恢复元气，再图天下不迟！”
“言和？！”项羽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项伯，“你要我向刘邦那个市井无赖低头？！要我承认奈何不了这荥阳坚城？！这不可能！”
他咆哮着，声音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无力。他何尝不知军中现状？只是那骄傲到骨子里的自尊，让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荥阳汉军帅帐，气氛则截然不同。
刘邦看着彭越派人送来的、详细记录着缴获楚军粮草数目的清单，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拍着彭越派来的信使肩膀：“好！好一个彭越！真是朕的福将！这下看项羽那厮还拿什么跟朕耗！”
张良立于一旁，虽然面色依旧平静，但眼底也掠过一丝轻松。他上前一步，道：“大王，项羽粮草已断，军心溃散，其势已穷。然困兽犹斗，其勇犹存，若逼之过甚，恐其铤而走险，于我亦是不利。此刻，或可接受其议和之请。”
陈平也阴恻恻地补充道：“是啊大王，咱们也需要时间消化新得的土地，整训军队。鸿沟之约，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刘邦眯着眼睛，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嘿嘿一笑：“既然子房和平弟都这么说…那朕就给他项羽一个台阶下！告诉他，议和可以，就以鸿沟为界，从此东西分治，互不侵犯！”
鸿沟岸边，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矗立其间。
秋风萧瑟，卷起枯黄的落叶，也吹动着两岸森严列阵的汉、楚两军旗帜。汉军黑衣黑甲，虽经苦战，却士气高昂，阵型严整；楚军虽依旧彪悍，但许多士兵脸上难掩菜色，眼神中充满了对食物和休战的渴望。
刘邦身着王服，在一众谋臣武将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了高台。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得意与谨慎的笑容。
另一边，项羽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玄甲重铠，披着猩红披风，按剑登台。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身姿依旧挺拔如山，但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虎目中，此刻却布满了血丝，深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愤怒与…一丝不甘的妥协。
两位搅动了整个天下风云的枭雄，隔着数丈的距离，遥遥相对。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短暂而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比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都更令人窒息。
张良和项伯作为双方的代表，上前宣读了早已拟定的和约条款：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鸿沟以西为汉，鸿沟以东为楚，罢兵休战，互不侵犯。
仪式简单而迅速。当双方在帛书上用印完毕，交换文书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重压从这片土地上悄然散去，又仿佛有更深的暗流在无声涌动。
项羽深深看了刘邦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刻骨的恨意，有被逼妥协的屈辱，也有一丝…暂且蛰伏的凶光。他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下台，猩红的披风在秋风中猎作响，仿佛一头负伤暂退、却随时准备再度扑出的猛虎。
刘邦看着项羽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这并非结束，仅仅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东海城，议事堂。
“鸿沟之约，成了。”
赵政放下手中墨影送来的最新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议和的全过程以及条约内容。他走到巨大的江淮地形图前，目光落在那条被朱笔清晰标注出的鸿沟界线上。
萧何站在他身侧，沉吟道：“主公，项羽是因粮草不济、后方不稳而被迫议和，刘邦则是需要时间巩固新占之地、消化胜利果实。此约，如同累卵，一触即溃。”
“不错。”赵政的手指划过鸿沟，“项羽之勇，天下无双，此番受挫，岂会甘心？刘邦之志，在于混一宇内，岂会偏安一隅？这鸿沟，划得开疆土，划不开人心，更划不开野心。”
他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坚毅的轮廓：“他们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我们同样需要。传令下去：第一，各城守军操练不可懈怠，尤其水师与步卒协同，需更加精进；第二，加大粮草储备，不仅要满足自身，还要有能力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大规模的流民；第三，格物院各项研究，尤其是军械、农具、医药，需加快进度；第四，望仙城韩信那边，南海探索与据点建设，要投入更多资源。”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冷静：
“猛虎舔舐伤口，是为了下一次更凶猛的扑击。”
“苍鹰暂收羽翼，是为了冲上更高的苍穹。”
“这短暂的和平…”
赵政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暗流汹涌的未来，
“…是留给有心人，最好的发展之机。”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里…”
“让自己…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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