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老塾师给的杂粮饼和那句沉甸甸的“莫失本心”,张伟在荒原上又跋涉了两日。饥饿和疲惫如影随形,但心中那份由独臂老头的狠厉、老车夫的坚韧、老塾师的坚守以及鲁迅文字所共同催生出的复杂心绪,却像一团微弱的火,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地势逐渐变得平缓,偶尔能看到一些被精心耕作过的田地痕迹,虽然大多也显荒芜,但比北边好了不少。人烟也渐渐稠密起来,路上开始遇到推着独轮车的小贩、挑着担子的农夫,虽然个个面带菜色,行色匆匆,但至少有了活气。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混杂的气味——炊烟、牲畜、尘土,还有一丝……市井的喧嚣。
安平镇,快到了。
张伟的心提了起来,既有终于抵达目的地的些微放松,更有对未知环境的深深警惕。老塾师说这里或许有活路,但乱世之中,所谓的“镇集”,往往也意味着更复杂的规则和更直接的险恶。
他不敢走大路,绕到镇子外围,爬上一处小土坡,仔细观察。
所谓的“镇”,并没有城墙,更像是一个规模较大的村落聚集地。房屋密集,多是土坯茅屋,间或有几间稍显齐整的瓦房。镇子中心似乎有一条主干道,能看到人影绰绰。镇子外围,杂乱地搭建着许多低矮的窝棚,显然是流民聚集地,污水横流,气味难闻。更远处,依稀可见一座颇为气派的坞堡轮廓,俯瞰着整个镇子,那应该就是控制此地的豪强所在。
等级分明,鱼龙混杂。 这是张伟的第一印象。
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将柴刀藏得更隐蔽些,深吸一口气,混在几个挑着柴火进镇的农夫后面,低着头,走进了安平镇。
镇内的景象,比外面更加鲜活,也更加残酷。
主干道两旁,有些开着门的铺面——铁匠铺传来叮当的打铁声,布庄门口挂着褪色的布匹,粮店前有持棍的伙计看守,还有卖杂货、草药的摊贩。行人不少,有穿着体面的镇民,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有眼神凶悍的江湖客,也有零星巡逻的乡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呵斥声、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病态的“繁荣”。
但在这看似热闹的表象下,是赤裸裸的生存挣扎。
张伟看到有流民跪在路边,头上插着草标卖儿鬻女;看到为了一点地盘或生意纠纷,摊主之间拳脚相向;看到乡勇粗暴地驱赶挡路的乞丐;也看到衣着光鲜的富户,在仆役簇拥下漠然走过,对身边的苦难视而不见。
这里不是天堂,只是另一个形态的战场。 规则更加隐晦,但也更加直接——钱和势。
内心独白(市井的法则):
这里……比荒野更复杂。活着,需要钱,需要靠山,或者……需要狠劲。
他首先需要解决最迫切的问题:食物和落脚点。
他尝试着走向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卖炊饼的老妇人,沙哑地开口:“婆婆……行行好,赏口吃的吧……我什么活都能干……”
老妇人警惕地打量了他几眼,挥挥手:“去去去!小叫花子,别耽误我做生意!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余粮给你!”
接连问了几家,结果大同小异。没人愿意施舍一个来历不明、瘦弱不堪的半大孩子。偶尔有好心人,也只是扔给他一点几乎不能吃的烂菜叶。
乞讨,行不通。
他必须找到活干,用劳动换饭吃。
他走到镇口一家看起来客人不少、颇为嘈杂的车马店外。店里伙计正忙着卸货、喂马,掌柜的在一旁拨拉着算盘。张伟鼓起勇气,走上前,对掌柜的躬身道:“掌柜的,您这里……要人手吗?我……我能挑水、劈柴、打扫院子……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掌柜的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嗤笑道:“就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劈柴?别把斧头甩自己脚上!我们这儿不缺吃闲饭的,快滚!”
年龄和体格,成了他最大的障碍。
他又去了镇上的货栈、染坊,甚至试图帮人扛包,但都被无情拒绝。要么嫌他太小没力气,要么怕他手脚不干净。一下午过去,他颗粒无收,饥肠辘辘,身心俱疲。
内心独白(现实的冰冷):
连卖力气都没人要……难道真要饿死在这里?
绝望再次袭来。他瘫坐在一条偏僻小巷的墙角,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到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助。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就在这时,他听到巷子口两个蹲着晒太阳的老闲汉在聊天。
“听说了吗?镇东头李记棺材铺的老李头,前几天下乡收木头,摔沟里把腿摔断了,铺子里正缺个打下手的呢。”
“棺材铺?那地方晦气!谁愿意去?”
“晦气?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老李头人还行,就是工钱给得少,活也累……”
“也是,这年头,能混口饭吃就是造化……”
棺材铺?
张伟心中一动。晦气?对于他这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死人算什么晦气?活不下去才是最大的晦气!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因为“晦气”而可能没人愿意去,因此他可能有机会的机会!
他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根据闲汉的指点,向镇东头走去。无论多苦多累,多“晦气”,他必须抓住这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安平镇的第一课:在这里,活下去,需要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哪怕它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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