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的兵马如同一条沉重的铁链,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沿着山外的官道缓缓向北蠕动,沉重的脚步声和车轮声隐约可闻,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远去。黑云寨的寨民们屏息凝神,藏在隘口和崖壁的阴影里,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声音彻底消失在群山之中,才敢稍稍松一口气。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像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官兵的过境,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山外的世界,已经彻底沸腾了。
寨主石坚没有让众人解散。他站在空地中央的一块大石上,晨光勾勒出他粗犷而凝重的轮廓。所有寨民,无论男女老幼,都默默地围拢过来,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不安。
石坚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沉默了许久,才用他那沙哑而沉稳的声音开口:
“乡亲们,都看到了吧?官兵过去了,但咱们这山,以后怕是再也清静不了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韩馥的兵往北走,说明幽州那边打得更凶了。仗一打起来,溃兵、流寇、逃难的,就会像蝗虫一样涌过来。咱们这寨子,粮食有限,地方就这么大,能藏多久?能挡几回?”
人群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响起,恐慌的情绪再次蔓延。
“寨主,那……那咱们怎么办?”一个胆大的猎手忍不住问道。
石坚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两条路。第一条,死守。加固工事,囤积粮食,跟所有来犯之敌拼个你死我活。但咱们人手就这些,粮食就这么多,能撑几时?最后的结果,要么寨破人亡,要么弹尽粮绝,活活饿死。”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第二条路……趁现在还有机会,化整为零,分散撤离! 各自找活路去!”
撤离?!解散寨子?!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黑云寨是他们最后的避难所,是他们在乱世中唯一的依靠!解散?能去哪里?
“寨主!不能散啊!散了咱们就是死路一条啊!”
“是啊!外面兵荒马乱的,我们能去哪儿?”
“跟狗日的拼了!死也要死在一起!”
群情激动,有人哭泣,有人怒吼。
石坚猛地抬手,压下嘈杂,眼神锐利如刀:“拼?拿什么拼?咱们这几百号老弱妇孺,能拼得过谁?死在一起容易,可活着的人呢?让孩子们也跟着咱们一起死吗?”
他指向寨子里那些面黄肌瘦、眼神懵懂的孩子:“咱们逃进山里,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死得壮烈!现在形势变了,死守就是等死!分散开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寨主,我们能去哪儿啊?”一个老妇人颤声问道,她是跟着儿子逃难来的,儿子去年打猎时摔死了,只剩下她和一个孙子。
石坚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无奈和悲凉:“有亲投亲,有友靠友。实在没地方去的,往南边深山老林里钻,找个更隐蔽的山坳躲起来,或许能多活几天。或者……冒险下山,找个看起来安稳点的村子,隐姓埋名,给人当佃户、做苦力,好歹有口饭吃。”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这很难。外面一样是虎狼遍地。但……总比困死在这里,被人一锅端了强!至少,分散开,目标小,活下来的机会更大一些!”
内心独白(残酷的现实):
他说的对……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就是等着被剿灭的肥肉。分散,是九死一生;不分散,可能是十死无生。
张伟站在人群边缘,听着石坚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石坚的抉择,这是乱世中一个首领最理性、也最无奈的选择。黑云寨的凝聚力,建立在外部压力相对可控的基础上。如今大战将起,这股压力已经超出了寨子能够承受的极限,强行维系,只会导致集体覆灭。
分散,是绝望中的一线生机。
人群沉默了。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丝认命般的清醒。很多人开始低声啜泣,或者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
石坚看着众人,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安排:“愿意走的,今天就开始准备!寨里剩下的粮食,按人头平分,能带多少带多少!武器各自带上防身!不愿意走的……也可以留下,但我把话说在前头,留下的人,生死自负,寨子再也护不住你们了!”
他转向赵铁头等几个头目:“铁头,你带几个人,把寨子后山那条隐秘的小路再清理一下,作为撤离的通道。其他人,各自回去准备吧!”
命令下达,寨子里没有欢呼,也没有反抗,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人们默默地散开,回到自己的茅屋,开始收拾那点可怜的家当。
张伟搀扶着李老爹,回到他们暂住的小屋。李老爹坐在炕沿上,望着窗外忙碌而悲伤的人群,长长地叹了口气:“散了……到底还是散了……这天下,真是没有一块安稳地了。”
张伟默默整理着他们少得可怜的行李——几块干粮,一点盐,火镰,柴刀。他的心情同样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黑云寨的庇护是暂时的,他迟早要离开。如今,只是这一天提前到来了。
内心独白(前路何方):
又要走了……这次,去哪里?
他看着苍老疲惫的李老爹,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老人腿脚不便,独自一人,在这乱世中绝无生路。
“老爹,”张伟开口,声音坚定,“我带你走。咱们……往南去。听说中原那边,虽然也乱,但地方大,或许能找到条活路。”
李老爹抬起头,看着张伟年轻却坚毅的脸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和欣慰,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半天,黑云寨沉浸在一种悲壮而匆忙的氛围中。人们互相道别,交换着可能永远用不上的信息,将分到的微薄粮食仔细包好。傍晚时分,第一批撤离的人,扶老携幼,背着简单的行囊,默默地走进后山的密林,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张伟和李老爹也准备妥当,他们决定第二天天亮再走。
这一夜,黑云寨格外寂静,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篝火和闲聊,只有风声和隐约的哭泣声。一个在乱世中艰难维系了数年的小小桃源,在时代的巨浪面前,悄然瓦解。
张伟躺在草铺上,望着茅屋缝隙中透进来的冰冷星光,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心。
乱世求生,终归只能靠自己。 黑云寨的经历,让他见识了另一种生存模式,也让他更加明白,任何依靠外力获得的安宁,都是脆弱不堪的。
明天,又将是一段未知的旅程。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带着李老爹,带着磨砺出的意志和身手,在这片破碎的山河中,寻找那渺茫的、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山风呜咽,仿佛在为这个即将消失的寨子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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