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借着晨雾和灌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昨日望见炊烟的方向潜行。他不敢走大路，只在林间和沟壑中穿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兖州，这个被曹操掌控的地界，对他而言是完全未知的领域。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村落。村子的景象，让张伟的心微微一提，却又带着一丝异样的感觉。
与冀州那边十室九空、死气沉沉的村落不同，这个村子虽然同样显得贫穷破败，土坯茅屋低矮，但人烟尚存。可以看到几个农妇在屋前晾晒野菜，有老人在修补农具，甚至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村口的空地上追逐嬉戏。虽然个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但至少……有活气。
更让张伟惊讶的是，村口并没有看到坞堡那种高墙和凶神恶煞的庄丁，只有一道简陋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防御作用的木栅栏。也没有看到袁绍地盘上常见的、催粮催税的凶恶胥吏。
气氛，似乎没有那么紧绷和绝望。
内心独白（一丝不同）：
这里……好像不太一样？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乱世之中，表象往往具有欺骗性。他躲在村外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仔细观察了许久，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他看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立着一根木杆，上面挂着一面褪色但依稀可辨的旗帜——并非汉室旗号，而是一面玄色（黑中带红）的旗帜，上面似乎绣着一个字，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这应该是曹操的旗帜。 张伟心中暗道。
他还注意到，村子里虽然贫穷，但似乎有一定的秩序。房屋排列相对整齐，道路也经过简单修整。偶尔有村民扛着农具结伴出村下田，虽然步履沉重，但并未看到监工鞭打驱赶的情景。
难道……曹操的统治，真的比袁绍要宽松一些？
这个念头让张伟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但他依旧不敢贸然现身。他需要更确切的信息。
他耐心地等到午后，看到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独自在村外砍柴的老者，才决定冒险一试。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土匪流寇，然后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隔着一段距离，恭敬地拱手行礼：
“老丈请了！小子……是逃难来的，路过宝地，想讨碗水喝，顺便……打听点事情。”
那砍柴的老者被突然出现的张伟吓了一跳，警惕地握紧了柴刀。但见张伟年纪不大，虽然狼狈但眼神清正，不似恶人，神色稍缓，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沙哑地问道：“逃难的？从北边来的？”
“是……是从河北来的。”张伟含糊地答道，不敢提具体地点。
老者叹了口气，指了指村口的水井：“水在那边，自己去喝吧。这世道……唉。”他继续低头砍柴，但似乎默许了张伟的存在。
张伟心中稍安，走到井边，用木桶打了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清凉的井水让他精神一振。他回到老者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丈，请问……这里是兖州地界吗？现在……是哪位将军管事？对……对我们这样的流民，官府……管得严吗？”
老者停下手中的活，看了张伟一眼，眼神复杂：“这儿是兖州东郡地界。如今是曹司空（指曹操，当时曹操任司空）坐镇兖州。官府嘛……”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比北边袁本初那边，是要强些。曹司空重法度，治下严是严了点，但至少……不胡乱杀人，税赋也有个章程，不像北边那样往死里逼。前两年闹黄巾，曹司空还招抚流民，分给荒地耕种，虽然日子苦，好歹有条活路。”
重法度？不胡乱杀人？招抚流民？
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张伟心中炸响！这和他之前经历的、听闻的，简直天壤之别！
内心独白（难以置信）：
真的……有不一样的地方？
“那……那要是现在有流民想来投靠……”张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老者摇了摇头：“现在？难了。仗打完了，地也分得差不多了。曹司空现在忙着跟吕布、袁术那些人周旋，征兵征粮也紧。你们这样的外来户，没户籍，没保人，官府一般不收，搞不好还当奸细抓起来。不过……”他看了看张伟单薄的身板，“要是你肯卖力气，或许能在哪个大户人家找个扛活的长工，或者去城里找个卖力气的短工，混口饭吃。总之，别在野地里晃荡，被巡哨的兵当流寇拿了，可就完了。”
机会渺茫，但至少……有条路！ 不像在冀州，流民要么被驱赶，要么被抓去当炮灰。
张伟心中迅速盘算着。李老爹病重，需要安稳环境调养，不可能去做长工短工。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治好李老爹的病再说。
他谢过老者，又讨要了一葫芦清水，匆匆返回藏身的山坳。
李老爹依旧昏睡，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张伟将打听到的消息低声告诉了他。老人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亮，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模糊的字：“曹……孟德……或许……是条……活路……”
连李老爹都这么说！
张伟的决心更加坚定。他必须冒险进入有人烟的地方，寻找一线生机！
他将最后一点肉干嚼碎了喂给李老爹，自己只喝了几口凉水。然后，他背起老人，再次踏上路途。这一次，他有了明确的方向——沿着老者指点的、通往附近一个较大集镇的小路走去。
他不再完全隐藏行踪，而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逃难的普通少年，只是更加警惕，随时准备躲藏。
兖州，这片陌生的土地，第一次向他展露了与北方截然不同的面貌。 虽然前路依旧艰难险阻，但那一丝“法度”和“秩序”的微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继续前进的勇气和方向。
乱世求生，或许真的存在一线不同的可能？ 张伟背着沉重的希望，踏上了通往未知集镇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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