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如同跗骨的蛆虫,在张伟的骨髓里钻凿。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间反复沉沦。他时而觉得置身火炉,皮肉滋滋作响;时而又像坠入冰窖,连灵魂都在颤抖。昏沉的幻象纷至沓来:孙婆婆慈祥的笑脸化作骷髅,独臂老头挥舞着断臂向他索命,老车夫在血泊中哀嚎,李老爹则静静地躺在土堆下,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活下去……” 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重叠、回响,最终凝聚成李老爹气若游丝的那一句。
活下去!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濒死者的最后一搏,猛地将他从黑暗的漩涡中拽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土窑里污浊却真实的空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冰冷的身子上。
还活着。
他虚弱地侧过头,望向窑口。外面天色灰蒙,似乎是清晨。腿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钝痛,但那种灼热的、令人疯狂的肿胀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他颤抖着解开脏污的布条,借着微弱的光线查看。
伤口依旧狰狞,但红肿的范围没有扩大,脓液也变得稀薄,边缘隐约可见一丝微弱的、粉红色的新生肉芽。
好转了? 是因为排脓?还是那些苦涩的草药和冰冷的溪水起了作用?或者是……他吞下的那些虫子、蚯蚓,提供了对抗感染的、最原始的蛋白质?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微小的、却真实的好转迹象,如同一道刺破厚重乌云的光束,瞬间照亮了他几乎被绝望填满的心房!
希望! 真正的、触手可及的希望!
这希望给了他力量。他挣扎着爬向水囊,贪婪地灌了几口冷水。然后,他强迫自己进行每天最痛苦也最重要的仪式——清洗伤口,更换草药。
过程依旧如同酷刑。冰冷的溪水刺激着裸露的神经,草药敷上时的刺痛让他浑身痉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动作甚至比前几天更稳了一些。他知道,这是通往生路的唯一途径。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凶猛地袭来。胃袋空虚地抽搐着,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他看向窑外那片被他“伪装”过的豆苗地,眼神复杂。
直接食用豆苗是饮鸩止渴,会暴露他的存在和虚弱。他需要更隐蔽、更稳定的食物来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脚下的泥土。经过几天的“实践”,他对这些微小的“蛋白质来源”已经少了最初的强烈排斥,多了几分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他像一只经验丰富的食腐动物,开始系统性地在土窑内外搜寻:翻开湿润的石块寻找鼠妇和蜈蚣(去头),挖掘松软的泥土寻找肥硕的蚯蚓,甚至小心地捅破一个小型的蚂蚁窝,收集那些白色的、富含油脂的蚁卵。
味道依旧令人作呕,尤其是生吞活虫时那爆浆的触感和怪味。但他学会了屏住呼吸,快速吞咽,用强烈的意志力压制住生理上的反感。活下去,比口味重要一万倍。
偶尔,他设置的简陋套索会给他带来惊喜——一只懵懂的麻雀,或是一只肥硕的田鼠。这便是不亚于过年的大餐。他会小心地放血、剥皮(皮毛留下,或许有用),将肉烤熟(如果还有柴火)或直接生食,每一丝肉纤维都仔细咀嚼,不肯浪费。
他的身体依旧极度虚弱,伤口愈合缓慢,但恶化的趋势被遏制住了。这给了他思考和谋划的余裕。
王啬夫的威胁,像阴云般始终笼罩在头顶。豆苗一天天长高,距离“收割”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必须在那之前,做出抉择。
留在土窑,赌王啬夫会信守“暂时种着”的承诺?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豆熟之时,很可能就是他人头落地之日。
伤好后立刻逃离? 能逃到哪里去?没有户籍,没有路引,没有盘缠,外面兵荒马乱,他一个半大孩子,能活几天?
主动去找王啬夫,尝试谈判? 用什么谈?用那张已经送出去的狼皮的情分?还是用他这条不值钱的命?
每一个选项都布满荆棘,通往未知的深渊。
张伟靠在土窑壁上,望着外面那片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豆苗,眼神闪烁不定。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苦难的少年,生存的残酷磨练,让他开始学会算计和权衡。
或许……可以利用这片豆苗,和王啬夫进行一场危险的交易?比如,主动献上大部分收成,只求一个合法的身份,或者一个在镇上做苦力的机会?虽然屈辱,但或许能换来一丝立足之地?
这个念头很大胆,也很冒险。需要时机,需要筹码,更需要……他首先得恢复足够的体力和行动能力。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养伤和活下去。
他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片带来希望也带来危机的绿色。他专注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像一头在洞穴中蛰伏的孤狼,耐心地积蓄着力量,磨砺着爪牙,等待着那个或许会改变命运的时刻到来。
微光已现,前路依旧凶险。但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被动等待,而是开始尝试,握住自己的命运缰绳,哪怕那缰绳上布满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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