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亮了！
戈壁滩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沙砾，呜咽着，像是在祭奠所有战死的英魂。
新扩入的龙国版图上，灯火通明。
无数的工程兵和部队，正在连夜构筑新的防御工事。
一座座临时的营房拔地而起，俨然已经成了一座坚固的前线要塞。
胜利的喜悦，本应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但此刻，猎鹰侦查小队临时休息的帐篷里，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箱箱的军功章，和一摞摞的立功受奖证书，被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一等功！
集体一等功！
这是龙国军人，所能获得的，至高无上的荣誉！
发现并上报“红色巨人”战略级矿脉，为国开疆拓土五十里，捣毁敌国前线秘密兵工厂……
任何一项，都足以让他们名垂青史。
然而，龙战、陈默、张山、铁柱，这几个本应是全场最耀眼的英雄。
此刻却只是沉默地坐着，谁也没有去看那些金灿灿的军功章。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桌子最中央，那份同样是“一等功”的证书上。
证书上，只有一个代号。
“厨子”。
没有照片，没有姓名，没有部队番号。
英雄，无名。
“狗屁的一等功！”
龙战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那些军功章“哗啦”作响。
他抓起那份属于“厨子”的证书，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
“老子不要这狗屁的功劳！老子只要他们都回来！”
咆哮声，在寂静的帐篷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悔恨。
“排长……”铁柱的嘴唇哆嗦着，想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我害了他……”龙战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
“是我……让他一个人去的……是我把他推进了火坑里……”
他像一头受伤的狮子，痛苦地蜷缩在椅子上。
这个在战场上从未皱过一下眉头的铁血汉子，此刻，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耸动着。
陈默默默地拿起一瓶军用特供的烈酒，拧开瓶盖，没有用杯子，直接“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辛辣的液体，像火一样，从喉咙烧到胃里。
他放下酒瓶，抹了把嘴，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种灵动和戏谑。
“不怪你，排长。”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顿了顿，拿起酒瓶，给龙战、张山、铁柱面前的杯子，都倒满了。
“他那种人，你拦不住的。就算你不让他去，他也会自己去。他就是一头……关不住的猛虎。”
陈默又给自己灌了一口，看向帐篷外那片一丝朝阳，眼神有些飘忽。
已经五天了！
工程车，挖掘机在高地上挖工作了整整五天。
猎鹰侦查小队也随着工程兵，挖了五天。
除了找到厨子的那口黑锅，其他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所有人都知道，在那种饱和级攻击下，不可能有人存活。
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我还在想，等这次任务结束，回了利剑基地，一定要跟他好好喝一场。”
“让他把他那口破锅里的好东西，都给咱们掏出来尝尝……”
“我还想问问他，他那手出神入化的枪法，到底是怎么练的……他那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我还想……”
陈默说不下去了。
他仰起头，想把眼里的湿意逼回去，可那不争气的液体，还是顺着他坚毅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妈的！”张山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狠狠地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啪！”
杯子，四分五裂。
“熊国那帮狗娘养的！”张山双眼赤红，如同要吃人。
“这个仇，老子记下了！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早晚有一天，要把他们的国旗，从他们首都的杆子上扯下来！”
“算我一个！”铁柱也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说道。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
那位上尉指挥官，带着两名警卫，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帐篷里的景象，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我知道你们心里难受。”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属于“厨子”的证书，轻轻地抚摸着，“厨子是个好同志，他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
“上面已经决定了，追授秦峰同志……‘卫国烈士’称号。”
“你们所有的荣耀，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走完流程，到时候会全军表扬！”
秦峰。
当这个名字，从上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帐篷里的三个人，都浑身一震。
秦峰……
一个听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文弱的名字。
谁能想到，这个名字的主人，却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烈士？”龙战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讽刺。
“人没了，给个‘烈士’，有什么用？能让他活过来吗？”
“龙战！”大校的脸色一沉，“注意你的言辞！这是命令！”
“去他妈的命令！”龙战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
“老子现在就想去那片废墟里！就算是把那里的土都给老子翻一遍。老子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疯了？！”上尉眼神凌厉。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龙战也就是心里不爽，嘴上说说，就想好好发一顿火。
可是，他是军人。
再想发火，也要将心里这团火给压下去。
帐篷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为了避免尴尬，陈默重新拿了几个杯子，又将酒满上。
几个人，默默地举起了酒杯。
“第一杯。”龙战的声音沙哑，“敬厨子。”
“敬厨子！”
四只酒杯，在空中，轻轻地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四个人，一饮而尽。
“第二杯。”龙战又满上，“敬猴子，敬石头，敬所有牺牲在这次任务里的兄弟。”
“敬兄弟们！”
又是一饮而尽。
“第三杯……”龙战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沉默了许久。
“敬我们自己。”
“干！”
三杯酒下肚，所有人的情绪，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铁柱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张山红着眼睛，一拳又一拳地，无声地砸着自己的大腿。
陈默靠在椅子上，将那瓶剩下的酒，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光，眼神空洞地看着帐篷顶。
龙战缓缓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冰冷的戈壁。
风，更大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背着一口大黑锅的身影，在枪林弹雨中，对他回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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