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集团总部的一切都按部就班。新大楼里人来人往，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会议室里的讨论声，交织成一种蓬勃的节奏。苏宁把藤编设计人才的事跟春苗提了一嘴，春苗立刻记在小本子上，说马上就去打听。
苏宁自己则把更多精力投回了研发中心。“星火二号”的项目进入了关键阶段，尤其是那个自定义指令集的协处理器设计，李明启团队几乎住在了实验室。陈越那边的“星火码”底层优化也到了攻坚期，目标是让新算法在更精简的硬件上跑得更流畅。
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个周五的下午。
陆信开完一个冗长的预算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回到办公室，秘书就跟了进来，脸色不太对。
“陆总，刚接到深圳那边销售处的紧急电话。”秘书压低了声音，“市场上出现了一款叫‘极光’的文字处理机，宣传册上的功能列表……和咱们内部规划的‘星火二号’，重合度非常高。”
陆信猛地抬起头，睡意全无：“重合度多高？”
“核心的几项，动态语义联想、自定义指令集协处理器的宣称性能、甚至……甚至我们内部讨论过的软盘扩展坞接口样式，都几乎一样。”秘书的声音有些发干，“而且，他们的预售价格，比我们预期的‘星火二号’定价，低了百分之十五。”
一股寒意顺着陆信的脊椎爬上来。这绝不是简单的模仿山寨。“极光”……他迅速在脑中过滤着竞争对手，没有这个名字。是新的搅局者？还是……
他立刻抓起电话，打给苏宁和李明启。
半小时后，核心成员聚集在顶层的紧急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李明启拿着那份辗转传来的“极光”宣传彩页，手指都在抖，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这……这不可能！协处理器的几个关键参数，是我们上个月才最终敲定的内部数据！还有这个接口保护电路的设计思路……这绝对是内部资料泄露！”
陈越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语义联想的几个核心算法优化方向，我们也是近期封闭讨论的。对方如果不是拿到了我们的会议纪要，就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有内鬼，而且级别不低，能接触到“星火二号”最核心的研发机密。
陆信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会议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查！给我彻查！研发中心所有能接触到这些资料的人，一个都不许漏掉！”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愤怒，更多是一种后怕和冰凉。对手这一手太狠了，不仅仅是抢市场，是要从根本上扼杀“星火”的未来。如果让对方拿着他们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蓝图，以更低的价格先一步推向市场，“星火二号”还没出世就可能夭折。
苏宁一直沉默着，她拿起那张彩页，仔细看着上面每一个技术宣称点，每一个参数。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熟悉她的人能看出，那平静下面压着的是风暴。
“李博士，”她开口，声音异常冷静，“对方宣称的协处理器性能，以他们标注的工艺制程，理论上能达到吗？”
李明启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凝神又看了一遍参数，肯定地摇头：“达不到！除非他们掌握了我们还在理论验证阶段的那个多层互联技术，但这不可能，那个只存在于我和苏工你的草稿纸上！”
“也就是说，他们在虚标性能。”苏宁放下彩页，目光扫过众人，“但他们敢这么宣传，说明他们确实拿到了我们真实的设计目标，并且有信心在短时间内逼近或者通过其他手段弥补。他们抢的是时间窗口。”
她看向陆信：“现在做两件事。第一，内部排查要快，但要隐秘，不能搞得人心惶惶，影响正常研发。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立刻调整‘星火二号’的发布策略和产品定义。”
陆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调整？”
“对方拿到了我们现有的设计，那我们就在他们拿到的基础上，再往前跑一步。”苏宁的眼神锐利起来，“李博士，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个基于缓存预取的指令加速方案，能不能提前应用到协处理器里？”
李明启思索片刻，猛地点头：“可以！虽然会增加一些设计复杂度，但能有效提升实际运行效率，尤其是在处理大段文字时！这个思路我们没在任何书面材料里体现过！”
“好！就用这个，作为我们反击的利器之一。”苏宁又看向陈越，“陈老师，语义联想除了准确性，响应速度是关键。我们能不能在现有算法基础上，牺牲一点点无关紧要的联想范围，换取响应速度的极致提升？让用户感觉几乎是零延迟？”
陈越扶了扶眼镜，眼中重新燃起技术人的斗志：“可以优化！集中算力保障核心词库和高频语句的联想，速度能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
“那就这么定。”苏宁语速加快，“立刻成立两个突击小组，李博士负责加速版协处理器，陈老师负责极速响应版输入法。我们要在‘极光’产品真正铺开前，拿出性能远超他们宣传指标的‘星火二号’增强版！”
她的果断和清晰的思路，像一剂强心针，让慌乱的气氛稳定了下来。
“另外，”苏宁补充道，声音低沉了几分，“对方能拿到这么核心的资料，说明我们内部的管理有漏洞。排查要继续，但更重要的是，以后的核心技术资料，必须分级加密，物理隔离。这件事，我来制定方案。”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领了任务匆匆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陆信和苏宁。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映在陆信有些疲惫的脸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摸到了枕头边上。”他叹了口气。
苏宁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树大招风。”她轻轻说，“这说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别人怕了。”
她转过身，看着陆信：“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仗，才刚刚开始。”
陆信看着她沉静而坚定的眼神，心里的那点慌乱渐渐被压了下去。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就让他们看看，偷去的图纸，和实打实长出来的本事，到底哪个更硬。”
夜色深沉，槐花集团总部大楼的灯光，比往常熄灭得更晚了一些。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悄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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