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莎的石屋内,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实验台上不再是杂乱的瓶罐,而是绘制着一个精密而繁复的、闪烁着幽蓝与暗紫光芒的能量导引法阵。法阵中央,悬浮着一小块谢无疾左臂封印中抽取出的、不断扭曲翻滚的红黑色能量团,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与暴戾。
伊芙琳也在场,她正操作着几个镶嵌着星荧石的水晶仪器,密切监控着能量数据,脸上写满了学术性的专注与一丝不安。
“情况比预想的糟,”艾莉莎开门见山,指向那团能量,“你左臂的‘临时牢笼’已经接近饱和。这种混合了腐魂草、尸毒、虚空低语以及你自身内息冲突的异种能量,其不稳定性呈指数级增长。常规方法无法疏导或净化。”
谢无疾看着那团仿佛有生命的能量,左臂的刺痛感愈发清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说的危险方法是什么?”
艾莉莎的指尖划过法阵的边缘,激起一圈涟漪:“逆向利用你右拳的‘吞噬’特性,但目标不是外界,而是你自身。我会布置一个强效的能量回流法阵,在你右拳吞噬少量外部同源能量作为‘引信’的瞬间,强行打通与你左臂封印的通道。利用右拳更强大的吸力,将左臂积累的绝大部分危险能量‘过载’抽离,然后……导入这个特制的‘矛盾结晶炸弹’胚体中。”
她指向法阵旁边一个结构复杂、内部中空的金属球体,球体表面铭刻着抑制与稳定符文,由哈米尔和伊芙琳联合打造。
“这个过程,相当于在你体内进行一次小型的能量风暴。风险在于,”艾莉莎深紫色的眼眸毫无波澜地看着谢无疾,“首先,右拳吞噬‘引信’可能直接引发反噬,让你失控。其次,能量回流可能失败,导致左右臂能量同时暴走,将你炸成碎片。最后,即便成功,抽离出的能量被封入这个胚体,它也变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爆炸物,其威力足以夷平半个鸦林镇。如何安全处理它,是下一个问题。”
莉拉立刻出声反对:“这太疯狂了!无异于自杀!” 她看向谢无疾,眼神恳切,“一定有其他方法,我们可以寻求星陨学会或者凯勒博恩领主的帮助……”
奥莉薇娅虽然同样忧虑,但她更冷静地分析:“艾莉莎,成功率有多少?以及,这个‘炸弹’如果成功制造,除了危险,它对我们有什么价值?”
艾莉莎嘴角微扬:“成功率?三成,或许四成,看他的意志力和运气。至于价值?” 她指了指监控数据的伊芙琳,“伊芙琳的分析显示,这种混合能量对安格玛的亡灵和静默修会那种同源黑暗力量有极强的破坏性。这个‘炸弹’,如果能在关键时刻、在敌人核心区域引爆,其效果可能远超任何已知武器。它既是麻烦,也是……一张强大的底牌。”
一张危险的底牌。 谢无疾瞬间明白了艾莉莎的潜台词。这不仅是为了解决他自身的危机,更是为了制造一个能够扭转战局的战略武器。这与他一贯的“以战养战”、将危机转化为机遇的思路不谋而合,尽管过程极度凶险。
他沉默着,感受着左臂内那股蠢蠢欲动的毁灭性能量,又看了看自己异变的右拳。绝对冷静的状态悄然覆盖了他的情绪,利弊在脑中飞速权衡。
“需要什么作为‘引信’?”他问,声音平稳。
“一丝足够精纯的、与静默修会或安格玛同源的能量。科马克身上那枚徽记的残留气息不够,”艾莉莎看向伊芙琳,“我们需要更‘新鲜’的样本。”
伊芙琳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根据能量溯源,目前最近的、可获取的较强同源能量信号,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被我们囚禁的那个投毒者,他体内还有微量的活性印记;二……是来自法拉米尔王子随行人员中,那两名星辰教团高阶成员所携带的某件封印物。他们此行,似乎也带来了用于研究的‘样本’。”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向王子索要,甚至可能需要“借用”其随行人员的危险封印物?这无疑是在刚刚建立的脆弱信任上走钢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卫的通报:“大人,法拉米尔王子殿下请求见面,说有要事相商。”
谢无疾眼神一凛。机会,或者说,更大的博弈,来了。
他看了一眼实验台上那团不祥的能量,对艾莉莎和伊芙琳道:“做好准备。” 然后对奥莉薇娅和莉拉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在领主府书房,法拉米尔王子的神色比白天更加严肃,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位心腹侍卫在门外。
“男爵,我就不绕弯子了。”法拉米尔直接开口,目光如炬,“我带来的星辰教团成员,利用他们的圣物进行了一次侦测。他们告诉我,你身上……缠绕着极其浓郁且危险的黑暗气息,并非来自外部沾染,而是源于你自身。并且,鸦林镇地下,似乎封印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存在。”
他顿了顿,紧紧盯着谢无疾的反应:“我需要知道真相,谢无疾男爵。这关乎的,已经不仅仅是北境的稳定,而是整个刚铎的安危。你,到底是什么?鸦林镇,又在进行怎样的研究?”
压力瞬间给到了谢无疾。王子的直白超出了预期,显然星辰教团的发现让他感到了极大的警惕。
谢无疾迎着法拉米尔的目光,大脑在绝对冷静状态下飞速运转。隐瞒?否认?还是……部分坦白,化被动为主动?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决定抛出部分真相作为筹码:“殿下,您带来的学者感知到的没错。我确实在与黑暗力量打交道,并非自愿,而是被迫。”
他抬起自己异变的右拳,虽然没有激活,但那不同于常人的质感与隐约散发的寒意,依旧让法拉米尔瞳孔微缩。
“我是在穿越时空裂隙时,被某种来自世界之外的‘东西’污染了。这力量让我拥有了对抗亡灵和邪教的能力,但也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反噬我。”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隐去了“界域行者”和“钥匙”的具体信息,将其归咎于穿越的后遗症。“静默修会投毒事件中,为了拯救我的领民,我不得不大量吸收那种混合了黑暗能量的毒素,导致污染加剧。您感知到的黑暗气息,正是源于此。”
他指向石屋的方向:“艾莉莎女士——那位你们口中的黑女巫,以及伊芙琳·逐星者学者,正在协助我尝试控制并疏导这股力量。这并非什么邪恶的研究,而是为了生存的自救。至于地下的‘存在’……” 他顿了顿,想到了被封印的“岩心吞噬者”残余和可能的地脉节点,“那是过去清理领地威胁时留下的遗迹,已被妥善封印。”
法拉米尔紧紧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些话的真伪。谢无疾的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坦诚,结合他之前对抗亡灵、挫败凋零教团的事迹,这套说辞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疏导……如何疏导?”法拉米尔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谢无疾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需要一种‘引信’,一种与我们所对抗的黑暗力量同源的能量样本,来建立一个安全的疏导通道。据我所知,殿下随行的星辰教团成员,似乎携带有这样的……‘研究样本’。”
他直接提出了要求,将皮球踢回给了法拉米尔。
书房内陷入了沉寂。法拉米尔脸色变幻不定。谢无疾的解释暂时缓解了他的部分疑虑,但将教团的封印物交给一个身负黑暗污染的人进行危险实验,这风险实在太大了。
“男爵,你应该明白这件事的敏感性。”法拉米尔缓缓道,“教团的封印物,不容有失。”
“我同样明白,如果我体内的力量失控,对鸦林镇、对北境,乃至对刚铎,意味着什么。”谢无疾语气沉重而坚定,“这不仅是我的私事,也关乎对抗我们共同敌人的能力。殿下,我需要您的帮助,正如北境需要王国的支持一样。这份‘引信’,或许能帮我制造出一件,在未来对抗安格玛时,足以改变战局的武器。”
他再次抛出了“战略武器”的诱饵。
法拉米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他权衡着风险与收益,审视着谢无疾的坦诚与决心。最终,对王国安危的责任感,以及对谢无疾这支力量在对抗北方大敌中作用的看重,占据了上风。
“我会……与教团的成员商议。”法拉米尔最终给出了一个不确定,但充满希望的答复,“但你必须保证,整个过程必须在严格监控下进行,并且,任何成果,都必须用于对抗黑暗势力,而非其他目的。”
“我保证。”谢无疾郑重承诺。
一场关于力量、信任与生存的危险博弈,在两人之间达成了新的、更加脆弱的平衡。而谢无疾,也为自己争取到了解决体内危机、并可能获得一张强大底牌的关键机会。代价是,他在法拉米尔面前暴露了更多的秘密,未来的道路,将更加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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