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苏晓晓快步穿过深夜的走廊。值班护士认得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整理手中的病历。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她听见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苏小凡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是被水洗过的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姐...”他勉强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晓晓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灵力探入的瞬间，她心头一沉——小凡体内的能量冲突比之前更加剧烈，像是两股不相容的电流在互相撕扯。
“怎么回事？”她转头问刚走进病房的值班医生李医生。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神色凝重：“半小时前突然恶化。我们给他用了维克多医生推荐的新型稳定剂，但效果不理想。”
他翻开病历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大稳定剂剂量，但风险很高，可能会对心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二是...”
“是什么？”苏晓晓追问。
“考虑使用实验性的电击疗法。”李医生语气谨慎，“这是维克多医生从国外带来的新技术，理论上可以通过精准电击来平衡体内异常能量。但...”
“但什么？”
“但这项技术还在临床试验阶段，而且对小凡这种情况，成功率很难预估。”
苏晓晓的目光落在弟弟痛苦的脸上。小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盒，盒身冰凉。
“给我十分钟。”她对李医生说，“让我试试...我带来的中药。”
李医生皱眉：“晓晓，我知道你着急，但现在不是尝试偏方的时候。小凡的情况很危险，我们必须采取最有效的医疗手段。”
“就十分钟。”苏晓晓坚持，“如果没用，我立刻签字同意你们的治疗方案。”
李医生看了看监护仪上不稳定的数据，又看了看苏晓晓坚定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好吧，就十分钟。但一旦情况恶化，我们必须立即介入。”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姐弟二人。苏晓晓反锁了房门，拉上了病床周围的帘子。
她从玉盒中取出那枚淡金色的丹药。丹药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表面细密的纹路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
“小凡，把这个吃了。”她轻声说，将丹药送到弟弟唇边。
苏小凡勉强张开嘴，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流质滑入喉中。
起初的几秒钟，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变故突生。
小凡的身体猛地绷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心电图变成了一团乱麻。病房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墙壁内的电线发出嗡嗡的异响。
“稳住...”苏晓晓按住弟弟颤抖的肩膀，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试图引导那股狂暴的能量。
但丹药的力量远超她的预期。淡金色的光芒从小凡的皮肤下透出，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能量场。病房内的电子设备全部失灵，监护仪屏幕闪烁几下后彻底黑屏。
“该死...”苏晓晓咬牙。她没想到能量波动会这么强烈，连医院设备都受到了影响。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苏小姐？里面发生了什么？请开门！”
苏晓晓无暇回应。她全部心神都放在控制小凡体内的能量冲突上。那股力量像是脱缰的野马，在她灵力引导下左冲右突，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她现在真切地体会到了那另外百分之四十的风险。
***
与此同时，在城中村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顾清弦猛地睁开双眼。
他感受到了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来自医院方向。那波动混乱而狂暴，像是失控的野火。
“晓晓...”他低声念着，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中的城市依然喧嚣，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如同一条发光的河流。各种陌生的声音和气味涌入感官——汽车的喇叭声、隔壁电视的嘈杂、楼下大排档的油烟味...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适。修真界的宁静与这里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晓晓需要帮助。
他回忆着苏晓晓的叮嘱：不要出门，不要引人注意。但此刻，那些叮嘱都被抛在了脑后。
顾清弦推开房门，走下狭窄的楼梯。巷子里的路灯有一盏没一盏地亮着，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试着辨认方向。在医院时，他特意记下了周围的标志性建筑。但现在置身于这片错综复杂的街巷中，一切都变得陌生而混乱。
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司机摇下车窗：“哥们，打车吗？”
顾清弦犹豫了一下。他记得苏晓晓说过，这是一种代步工具。
“去市人民医院。”他坐进车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好嘞。”
车辆在街道上穿行，顾清弦紧抿着唇。这种铁盒子的移动方式让他感到不适，速度虽然不及御剑飞行，但那种被禁锢在狭小空间里的感觉令人窒息。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霓虹灯的强光、不断变化的广告牌、行人脸上匆忙的表情...这一切都构成了一种视觉上的轰炸。
“第一次来城里？”司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适，随口问道。
顾清弦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感应那股能量波动上。波动越来越强烈，说明晓晓那边的情况正在恶化。
“麻烦快一点。”他说。
司机踩下油门，车辆在车流中穿梭。顾清弦闭上眼睛，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着符印。他在心中推演着可能的情况和应对之法。
突然，一个急刹车让他猛地前倾。
“妈的，红灯！”司机骂了一句。
顾清弦看向窗外，长长的车流堵在路口，一眼望不到头。
他不能再等了。
“就在这里下。”他取出苏晓晓留给他的钞票——那种印着人像的彩色纸张，递给司机。
“还没到呢...”司机接过钱，疑惑地看着他。
顾清弦没有解释，推开车门走入夜色。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后，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向医院方向疾驰。
现代城市的建筑布局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在高楼之间跳跃，借助空调外机、广告牌和晾衣杆作为落脚点。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烟尘味。
下面的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无人抬头注意到头顶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越靠近医院，那股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顾清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危险——那不是普通的能量失控，而是两种完全不同体系的力量在激烈碰撞。
他加快速度。
***
病房内，情况已经失控。
苏小凡周身的金光越来越盛，能量场的波动让整个房间的物品都在微微震动。输液架倒在地上，药瓶碎裂，药水洒了一地。
“开门！快开门！”门外的敲门声变成了撞击，李医生和护士们试图破门而入。
苏晓晓无暇他顾。她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而小凡体内的能量冲突却没有平息的迹象。相反，那股力量似乎在吸收她的灵力，变得越发狂暴。
“坚持住，小凡...”她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弟弟，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病房内。
顾清弦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他快步走到病床前，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让我来。”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晓晓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
“之后解释。”顾清弦打断她，双手结印，一道柔和的青光从他掌心涌出，笼罩住苏小凡的身体。
那青光与金光接触的瞬间，激烈的能量冲突奇迹般地开始平息。就像是沸腾的水被注入了冷水，狂暴的能量流逐渐变得温顺。
苏晓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耗费大半灵力都无法控制的局面，在顾清弦手中却如此举重若轻。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问。
“能量属性相克。”顾清弦简短解释，手中的法印不停变换，“你炼制的丹药蕴含的是纯阳之力，而你弟弟体内的异常能量偏向阴寒。两者相遇，自然会产生激烈冲突。”
他的青光在其中起到了调和的作用，像是缓冲剂一样中和了两股力量的极端属性。
苏晓晓恍然大悟。她光想着平衡能量，却忽略了能量本身的属性问题。这就是理论知识和实际经验的差距。
门外，撞击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寂静。
“外面怎么了？”苏晓晓警觉地问。
顾清弦微微蹙眉：“我进来时用了障眼法，他们暂时看不见门。但支撑不了多久。”
随着他话音落下，病房内的能量波动终于完全平息。苏小凡周身的金光渐渐消散，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的红润。监护仪重新启动，显示的各项指标都回到了安全范围。
“成功了...”苏晓晓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顾清弦及时扶住了她：“你灵力消耗过度，需要休息。”
就在这时，障眼法的效果开始消退。门外传来李医生惊讶的声音：“门怎么在这里？刚才明明...”
病房门被推开，李医生和几名护士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的狼藉和站在病床旁的顾清弦，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位是？”李医生疑惑地看向苏晓晓。
苏晓晓大脑飞速运转：“这是我...表哥。他刚才正好来看望小凡。”
顾清弦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与病房内的混乱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医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终落在病床上的苏小凡身上。当他看到监护仪上稳定的数据时，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快步走到床边，仔细检查着小凡的状况，“各项指标都正常了？那种异常能量波动也消失了？”
苏晓晓和顾清弦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带来的中药起效了。”苏晓晓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李医生难以置信地摇头：“什么中药能有这种效果？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他转向顾清弦：“请问您是哪家医院的医生？还是从事相关研究的？”
顾清弦淡淡回答：“我只是个传统医学爱好者。”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满足李医生的好奇心。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病房内的灯光再次闪烁起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能量波动。
走廊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护士惊慌地跑进来：“李医生，医院的电力系统出现故障，好多设备都自动重启了！信息科的人说是受到了不明电磁干扰！”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苏晓晓和顾清弦。
苏晓晓在心里叹了口气。丹药引发的能量波动太过强烈，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
“我们先回去了。”她拉起顾清弦的手，对李医生说，“小凡就拜托您照顾了。”
李医生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详细谈谈...关于那种中药。”
走出病房时，苏晓晓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探究的目光。她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医院的走廊里一片混乱，技术人员正在检修设备，护士们忙着安抚被惊醒的病人。没有人注意到，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回到出租屋，苏晓晓关上门，长长地舒了口气。
“今天谢谢你。”她对顾清弦说，“要不是你及时赶到...”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顾清弦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消耗太大，需要调息。”
苏晓晓点点头，在床边坐下，开始运转功法。随着灵力在体内循环，那种虚脱感渐渐消退。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顾清弦正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来往的车流。
“感觉怎么样？”她问。
顾清弦没有回头：“很...吵闹。这里的能量也很混乱，像是无数种不同的力量交织在一起。”
苏晓晓走到他身边：“这就是我的世界。不是仙境，没有灵气，只有现实和生存。”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但现在，我有了守护它的理由。”
顾清弦转头看她，月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你弟弟怎么样了？”他问。
“稳定了。”苏晓晓唇角微扬，“那种能量冲突完全消失了。你的方法很有效。”
“只是暂时的。”顾清弦提醒道，“丹药治标不治本。要彻底解决他的问题，还需要找到根源。”
苏晓晓的表情凝重起来：“我知道。但至少，我们赢得了时间。”
她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绵延不绝。
“警方那边的调查越来越近了，维克多的探险队也快要找到修真界的入口。”她轻声说，“现在小凡的情况稳定了，我可以专心应对这些麻烦了。”
顾清弦沉默片刻：“需要我做什么？”
苏晓晓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首先，你得学会怎么在现代世界不引人注目地行动。今天你那个‘障眼法’虽然好用，但太显眼了。”
顾清弦挑眉：“你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苏晓晓笑了，“明天我带你去买几件‘正常’的衣服，再教你一些基本的现代生活常识。毕竟...”
她的目光变得深远：“你可能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慢慢平息。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出租屋里，两个世界的交汇才刚刚开始。
而对苏晓晓来说，真正的挑战，现在才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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