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上空，无形的压力持续累积。来自大陆各个角落的元婴神识，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宗门大阵，虽无直接恶意，但那纯粹由高阶存在自然散发的威压，已让门中弟子感到呼吸困难，心神不宁。
废丹房改建的实验室里，秦洛却恍若未觉，正全神贯注地调整着一台新组装的“催化反应速率实时监测灵阵”。苏妙仪在一旁记录数据，眉宇间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
“师弟，外面的情况…”她忍不住开口。
“嗯，压强升高了，灵气流动速率同比增加了百分之三点七，有趣，这些老祖宗们无意识散发的场强都能引起环境参数变化…”秦洛头也不抬，笔尖在石板上飞快演算，“记录下来，师姐，这可能是研究高阶修士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第一手数据！”
苏妙仪：“…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么多元婴前辈关注，祸福难料啊！”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秦洛终于抬起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穿越后养成的习惯性动作），“压力转化得好，就是咱们科学丹道更进一步的催化剂。放心吧，师姐，宗主他老人家肯定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一道急促的流光穿透实验室的简易防护阵，悬停在秦洛面前，化作一枚燃烧着金色火焰、刻着丹鼎徽记的玉简。玉简散发出的威严肃穆之气，瞬间冲散了实验室里平和的研究氛围。
“丹塔紧急召令！”苏妙仪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白了。
那金色火焰，是丹塔最高议会的标志！唯有涉及整个丹道界安危存亡的重大事件，才会动用此令！
秦洛眉头微挑，伸手触碰玉简。一道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丹塔最高议会令：青岚宗弟子秦洛，即刻动身，前往中州丹塔总部，就‘催化炼丹术’一事接受议会质询。不得延误，违令者，视为叛道！”
声音回荡在识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凛冽的寒意。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连趴在角落打盹的小九九都惊醒了，狐狸毛炸起，不安地呜咽着。
“来了。”秦洛吐出一口气，脸上不见惊慌，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释然。丹塔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激烈。直接跳过一切程序，动用最高召令，这是要把他放在整个传统丹道的对立面上进行审判。
“师弟，不能去！”苏妙仪急切道，“丹塔议会那帮老顽固…他们根本不会听你解释！这就是鸿门宴！”
“苏师侄说得对。”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玄灵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脸上惯常的嬉笑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凝重。他走进来，目光扫过那枚燃烧的金色玉简。
“丹塔这次是急了。”玄灵子缓缓道，“催化术动摇了他们的根基。这召令，名为质询，实为问罪。他们定会千方百计证明你的催化术是邪道，甚至可能…直接废掉你的修为，以防此术流传。”
秦洛沉默片刻，问道：“宗主，若我不去，会如何？”
“丹塔有权宣布你为丹道叛徒，号召天下丹师共讨之。届时，青岚宗护不住你，甚至宗门也会受牵连。”玄灵子语气沉重，“他们占着大义名分。”
“所以，去是险境，不去是死局？”秦洛总结道。
玄灵子默然点头。
实验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秦洛却忽然笑了。他拿起那枚还在燃烧的玉简，在手里掂了掂：“有意思。这不就是一场大型同行评审（peer Review）现场吗？只不过评审官们带了立场，可能还想动武。”
“师弟！这都什么时候了！”苏妙仪快急哭了。
“师姐，莫急。”秦洛眼神逐渐锐利，“他们想用权威压人，我们就用事实说话。他们想用规矩困人，我们就用逻辑破局。科学不怕质疑，怕的是没有质疑。”
他转向玄灵子：“宗主，我去。”
“想好了？”玄灵子目光深邃。
“想好了。”秦洛点头，“正好借此机会，向全天下证明，科学炼丹法不是异端邪说，而是更高效、更先进的丹道未来！躲是躲不过去的，唯有正面击破！”
玄灵子凝视他片刻，脸上慢慢重新浮现出那种老狐狸般的笑容：“好！有魄力！老夫陪你走一趟！倒要看看，丹塔那帮老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
“宗主您也去？”秦洛有些意外。
“当然要去！”玄灵子哼了一声，“我青岚宗的宝贝疙瘩，岂能让他们随便欺负？再说了，”他挤挤眼，“我也想看看你怎么在丹塔议会厅里，用那些‘公式’和‘数据’把那些老古板的脸打肿。”
压力瞬间消散大半。苏妙仪也稍稍安心，有宗主亲自陪同，至少安全系数大增。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玄灵子袖袍一甩，一道柔和的灵力卷起秦洛和苏妙仪（“我也去！”苏妙仪坚定道），瞬间消失在实验室中。
只留下小九九对着空气焦急地叫了两声，然后飞快地窜出去，大概是去通知铁大锤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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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丹塔总部。
这是一座巍峨耸入云端的巨塔，通体由不知名的白玉砌成，散发着浩瀚如海的丹道气运和威严。塔身周围环绕着九尊巨大的药鼎虚影，吞吐着天地灵气。这里是天下丹师心中的圣地，也是丹道规则的制定和执行之所。
此刻，丹塔最高层的环形议会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九位身着紫金丹袍、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端坐在高高的白玉蒲团上，面容肃穆。他们便是丹塔最高议会的九大长老，代表着丹道界的最高权威，每一位都是丹道巨擘，修为至少也在元婴中期以上。
居中的大长老，正是丹辰子。他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空荡荡的质询席，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厉。
“召令已发，那秦洛小儿，敢来否？”一位面色赤红、脾气火爆的长老瓮声瓮气地开口，他是火炼长老。
“哼，怕是早已吓破胆，躲在那青岚宗不敢出头了吧！”另一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长老阴恻恻地道，他是枯木长老。
“玄灵子那老滑头也跟着来了，倒是出乎意料。”一位慈眉善目、但眼神精明的女长老缓缓道，她是百草长老，掌管丹塔灵药资源。
丹辰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议论：“来与不来，结果都一样。催化之术，罔顾丹道自然之理，急功近利，拔苗助长，更有戕害修士道基之险！此风绝不可长！今日议会，必要将此术定为邪道，将那秦洛革出丹道之门，废其修为，以正视听！”
话语中的杀意，让整个议会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其他几位长老微微颔首，显然早已达成共识。唯有坐在边缘的一位青袍老者，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是九长老云矶子，素来以严谨公正着称，但对催化术也抱有深深的疑虑。
就在这时，议会厅大门缓缓开启。
玄灵子一马当先，依旧是那副邋里邋遢的老道模样，但每一步踏出，身上的气息却节节攀升，竟丝毫不弱于在场的任何一位长老。他笑眯眯地拱手：“哟，各位老友，好久不见，摆这么大阵仗，欢迎我青岚宗弟子啊？”
在他身后，秦洛一身整洁的青岚宗外门弟子服，神色平静，目光坦荡，毫不畏惧地迎上九道足以让金丹修士崩溃的威严目光。苏妙仪跟在他身侧，俏脸紧绷，手紧紧握着剑柄。
“玄灵子，此地是丹塔议会，休得放肆！”火炼长老喝道。
“放肆？”玄灵子掏掏耳朵，“我带我弟子来接受质询，怎么就叫放肆了？难道你们这议会厅，不准人讲道理？”
丹辰子抬手止住火炼长老，目光如电，直接射向秦洛：“秦洛，你可知罪？”
一上来，就直接定性问罪！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秦洛身上。
秦洛不卑不亢，行了一礼：“晚辈不知身犯何罪，请大长老明示。”
“还敢狡辩！”枯木长老厉声道，“你宣扬那所谓的催化邪术，蛊惑人心，扰乱丹道秩序，更炼制毒丹，危害修士！此乃弥天大罪！”
秦洛抬头，眼神清澈：“长老此言差矣。第一，催化术并非邪术，而是基于物性原理，优化炼丹过程的高效方法，此事有无数成功案例可证。第二，晚辈从未刻意扰乱秩序，只是提供了一种更优选择。第三，关于毒丹之事，”他顿了顿，“若指宗主误食未完全验证样品一事，那是一次意外，且晚辈已及时解救。严格来说，那是一次成功的药物副作用发现案例，完善了该丹药的安全数据。”
议会厅里一片寂静。
几位长老都愣住了。他们预想过秦洛会惊慌失措、会跪地求饶、会强词夺理，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冷静，甚至用一套闻所未闻的词汇（“优化”、“案例”、“安全数据”），将他们的指控一条条驳斥得如此…理直气壮？
“巧言令色！”丹辰子冷哼一声，“优化？天道自然，丹道亦是如此！炼丹讲求的是心神契合，是与天地灵气的交融感悟！岂是你用那些奇技淫巧、冰冷数字所能替代？你这催化术，短时高效，看似美妙，实则断绝了丹师感悟大道之路，炼出的不过是毫无灵性的死丹！此乃毁道基、断传承之祸！”
这才是丹塔最核心的反对理由！不是利益，而是道争！
秦洛闻言，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大长老的意思是说，漫长的炼丹时间、不可控的成丹率、对丹师状态的极度依赖，这些才是感悟天道必须的过程？而稳定、高效、可重复，反而是一种罪过？”
“正是！”火炼长老吼道，“没有数十载寒暑苦功，没有千百次失败感悟，何以窥得丹道真谛？！”
“晚辈明白了。”秦洛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支炭笔，“各位长老的观点，可以概括为‘过程价值论’和‘不确定性天赋论’，认为艰难和不确定性的过程本身具有筛选和启迪价值，而确定性则扼杀灵性。很有趣的假设。”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嘴里还嘀咕：“可以设计一个对照实验组，一组用传统法教学，一组用科学法教学，跟踪测量他们对丹道的‘感悟’指标…嗯，需要先定义和量化‘感悟’…”
九大长老：“？？？”
他在干什么？他在记录我们的观点？还要做实验？这特么是丹塔最高议会！不是你的学术研讨会！
丹辰子气得胡子都抖了：“秦洛！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本座问你，你那催化术，可能保证丹药蕴含丹师心神印记？可能引来丹道天韵？可能炼出有灵之丹？”
这是传统丹道评判丹药至高境界的标准。
秦洛停下笔，认真答道：“回大长老，目前的数据表明，催化术主要优化了能量和物质转化的效率，对于您所说的‘心神印记’、‘天韵’、‘丹灵’等涉及信息与能量高阶耦合的现象，尚未建立有效的观测和量化模型。但这不代表催化术无法达到或兼容这些效果。相反，正因为传统方法过于依赖不可控的个体感悟，才使得这些高阶现象难以复现和研究。而科学炼丹法，或许能为系统性地研究甚至实现这些现象，提供新的路径。”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未知不是否定探索的理由，困难不是固步自封的借口。长老们，你们因为无法理解催化术的原理，因为它挑战了你们熟悉的传统，就断然将其斥为邪道，这本身，是否也是一种对‘道’的狭隘认知呢？”
“狂妄！”
“放肆！”
一连串的怒喝声响起。秦洛这番话，简直是直接掀桌子了！指着鼻子说他们这些丹道权威狭隘！
“证据！拿出你的证据！”云矶子长老忽然开口，声音沉稳，“秦洛，你说催化术无害有益，说它能优化过程，甚至可能触及高阶丹境。空口无凭，你可能在此地，当着议会之面，用你那催化术，炼一炉丹？让吾等亲眼一观？”
此话一出，众长老安静下来，目光再次聚焦秦洛。
丹辰子眼神微眯，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他正愁没机会让秦洛当场演示，好从中找出破绽，一击毙命！
玄灵子微微皱眉，给秦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易答应。这议会厅岂是好的炼丹之地？对方必有刁难。
秦洛却似乎毫无所觉，他迎上云矶子长老的目光，平静地问道：“可以。不知议会想观摩何种丹药的炼制？”
丹辰子立刻接口，声音冰冷：“就炼‘凝婴丹’吧！”
满场哗然！
凝婴丹！四品顶阶丹药，辅助金丹巅峰修士凝结元婴的无上宝丹！炼制过程极其复杂艰难，涉及海量灵气控制和精微心神感应，便是丹塔长老亲自动手，成丹率也低得可怜！而且所需材料珍贵无比！
丹辰子这是赤裸裸的刁难！不仅要秦洛炼高阶丹，还要炼最难炼的之一！一旦失败，甚至只是成丹品质稍差，就足以证明催化术不堪大用！
玄灵子脸色一沉：“丹辰子！凝婴丹材料珍贵，岂能用来儿戏！”
“既敢夸口颠覆丹道，炼一炉凝婴丹又何妨？”丹辰子冷笑，“若不敢，现在认罪，还来得及！”
所有目光都看向秦洛。
苏妙仪手心全是汗。
秦洛沉吟了片刻，在众人都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却抬头看向了丹辰子：
“凝婴丹，可以。但我需要标准的材料，以及…”他指了指议会厅中央的空地，“一个足够的空间，和…允许我使用自己的丹炉。”
丹辰子眼中闪过讥讽：“准！本座倒要看看，你如何用那邪术，炼这凝婴丹！”
一场关乎科学丹道命运、在敌方大本营进行的终极现场答辩（炼丹版），即将在这丹塔最高议会厅内，拉开序幕。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秦洛深吸一口气，眼神却越发亮了起来。
用事实说话。 用数据证明。 用结果，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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