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青岚宗外门却已躁动不安。今日是宗门小比之日，本该是内门精英和各峰翘楚展示风采的舞台，但今年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废丹房。
“听说了吗？那个秦洛真要参加小比！” “一个看守废丹房的？凭什么？” “凭他炼的丹药能让几十号人同时突破！” “吹的吧？真要那么神，早进内门了！”
议论声中，秦洛却对即将到来的小比显得心不在焉。他正蹲在废丹房角落，对着一堆黑乎乎、形态各异的失败丹药发呆。
“秦师兄！别看了！该去准备小比了！”柱子急得团团转，看着日头渐高，恨不得把秦洛直接扛去比赛场地。
秦洛却拿起一颗焦黑的废丹，在指尖转动：“柱子，你说这些废丹，就这么扔了是不是太浪费？”
柱子一愣：“啊？不扔还能干嘛？都炼废了，有的还有丹毒呢！”
“丹毒...”秦洛眼睛一亮，“所谓的丹毒，多半是反应不完全的中间产物、焦化杂质或者重金属残留。如果能分离提纯，或许能回收部分有效成分。”
柱子张大了嘴，觉得秦师兄是不是紧张得开始说胡话了。废丹就是废丹，宗门几百年来都是直接丢弃或者掩埋的，从来没听说过还能“回收利用”的！
秦洛却来了兴致，完全把小比抛在了脑后。他找来几个大筐，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废丹：
“这一批是火候过猛焦化的，表面碳化但内部可能还有可用成分...” “这一批是冷却太快开裂的，有效成分应该还在，只是物理结构破坏...” “这一批是药性冲突炼废的，可能需要分离提纯...”
他一边分类，一边记录，还不时刮下一点粉末闻一闻、尝一尝（在柱子惊恐的目光中），完全沉浸在了“废物利用”的科研乐趣中。
“秦师兄！时辰快到了！”柱子看着漏刻，快哭出来了，“小比迟到是要取消资格的！”
秦洛这才如梦初醒：“哦对，小比...”他拍拍手上的灰，似乎还有些遗憾不能继续研究废丹。
就在这时，铁大锤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秦师弟！准备好了没？俺给你搞了个好东...”他的话戛然而止，瞪着那几筐分门别类的废丹，“这、这是干啥呢？”
“废丹回收预处理。”秦洛自然地答道，“初步按失败原因分类，后续可以尝试不同的回收工艺。焦化的可以考虑溶剂萃取，开裂的可以直接粉碎重制，药性冲突的需要色谱分离...”
铁大锤听得一愣一愣的，柱子赶紧插话：“铁师兄！快劝劝秦师兄吧！他还在搞这些没用的，小比都快开始了！”
没想到铁大锤眼睛一亮：“废丹回收？妙啊！俺炼器也有很多边角料和废料，要是都能回收利用...”他猛地一拍大腿，“秦师弟！等你小比完了，咱们好好琢磨琢磨这个！”
柱子绝望地捂住了脸。完了，又一个被带偏的。
好不容易把秦洛从废丹堆里拉出来，三人匆匆赶往小比场地——丹阳峰广场。
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中央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炼丹位，每个位置都配有统一的制式丹炉和基础药材。评委席上，丹阳子、清虚道长、玄冥子等一众长老正襟危坐，气氛严肃。
参赛弟子大多是内门精英，个个气度不凡，神情自信。只有秦洛，穿着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服，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和轻蔑的目光。
“那就是秦洛？看起来平平无奇嘛。” “听说是个看守废丹房的？” “走后门来的吧？”
秦洛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制式丹炉吸引了。
“热效率低下，保温性能差，温度控制粗糙...”他职业病发作，开始在心里评估这些丹炉的设计缺陷，“要是加上保温层，改进进风系统，再加个pId控制器...”
“肃静！”丹阳子声如洪钟，压下所有议论，“宗门小比，现在开始！第一轮，辨材！”
弟子们面前摆上了数十种药材，需要在一炷香内辨认并写出其性味归经和主要功效。
这对内门弟子来说是基本功，众人纷纷提笔疾书。只有秦洛，看着那些药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紫须根...主要有效成分是紫草素，分子式c14h14o3，有抗炎作用...” “龙息草...含龙脑、异龙脑等萜类化合物，沸点204°c...” “地脉藤...富含生物碱，需注意提取ph值...”
他不仅写出了传统药性，还加上了各种“科学注释”，写得评委席上的长老们面面相觑。
“这写的是什么鬼画符？” “c14h14o3？这是何意？” “沸点？炼丹何须知道沸点？”
清虚道长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玄冥子则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轮是控火。要求弟子们用统一的地火丹炉，将一锅灵泉水在一刻钟内加热至沸腾，并保持沸腾状态半刻钟，考验对火候的精准控制。
弟子们各显神通：有的闭目感应，有的手掐法诀，有的甚至用上了专门的控火法器。广场上灵气波动，好不热闹。
秦洛的方法却简单粗暴——他直接调节进风口的大小，通过控制进气量来调节火力大小。没有花哨的手法，没有灵力的波动，就像个熟练的锅炉工。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居然一边控火，一边还在石板上写写画画，记录着什么：
“环境温度25°c，水温初始18°c，热功率估算...” “达到沸点时间9分37秒，比理论值慢，热损失偏大...” “沸腾阶段蒸发速率每分钟120毫升...”
评委长老们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在比赛还是在做实验？
结果出来，秦洛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差的，居中游水平。但他的控火过程稳定得可怕，温度波动范围是所有选手中最小的。
最后一轮，成丹。要求现场炼制一炉“凝露丹”，这是一种低阶但很考验基本功的丹药，成败关键就在于火候的细微控制。
这才是重头戏。弟子们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广场上药香弥漫，灵气涌动。
秦洛却不急不忙。他先是仔细检查了丹炉，摇了摇头；然后又称量了所有药材，甚至拿出自制的简易天平重新称了一遍；最后还测试了地火稳定性，记录下一组数据。
等他开始预热丹炉时，别人都已经投料了。
“装模作样！”有弟子不屑地冷哼。 “废丹房出来的，能有什么真本事？”
秦洛充耳不闻，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操作。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技法，只是严格按照自己的流程：预热到指定温度，按顺序投料，严格控制每个阶段的温度和时间。
他甚至拿出了那个被铁大锤改进过的、怪模怪样的pId温控器，接在了丹炉上！
“那是什么东西？”评委席上，玄冥子皱眉问道。 “好像是个...控温的机关？”清虚道长也看不明白。
温控器开始工作，双金属片随着温度变化弯曲，带动一系列连杆和滑轮，自动调节着进风口的大小。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这景象太过奇特，以至于不少弟子都分心来看，差点炼废了自己的丹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续有弟子丹成出炉，品质各有高低。很快，只剩下秦洛还在不慌不忙地控制着最后阶段的降温固化。
“装神弄鬼！”一个早已成丹的内门弟子冷哼，“看他能炼出个什么玩意儿！”
终于，秦洛的丹炉也到了成丹时刻。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灵力收丹，而是直接打开炉盖。
没有预想中的异香扑鼻，也没有光华四射。炉底静静地躺着十二颗凝露丹，色泽均匀，圆润无瑕，但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这？”有人嗤笑，“搞得那么花哨，结果就炼出这种大路货？” “连丹香都没有，怕是炼废了吧？”
评委们开始逐一品鉴各人的成果。轮到秦洛时，丹阳子拿起一颗凝露丹，初时还不以为意，但细看之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丹药...”他仔细感知着，“药力如此纯净凝练？毫无杂质？” 清虚道长也拿起一颗，惊叹道：“所有丹药几乎一模一样！这等一致性...” 其他长老纷纷传看，都是面露惊容。
丹药不是看卖相的，而是看药效和纯度。秦洛炼的凝露丹，看似普通，实则每一颗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药力纯净度、成分均匀性都远超他人！
“这怎么可能？”那个之前嘲讽的内门弟子不敢相信，“他明明...”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个弟子炉中突然传出“噗”的一声轻响，随即冒起一股黑烟——他因为分心看秦洛，火候失控，一炉丹全炼废了！
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又有几个弟子的丹炉传出焦糊味。都是刚才光顾着看秦洛的“表演”，疏忽了自己的火候控制。
场面一时混乱。失败的弟子们面色惨白，欲哭无泪。
秦洛看着那些炼废的丹药，职业病又犯了，喃喃自语：“可惜了...这些应该还能回收...焦化的部分刮掉，内部或许还能用...”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丹阳子眼中精光一闪：“回收？秦洛，你刚才说什么回收？”
秦洛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但既然问了，他便老实回答：“回长老，弟子是说，这些炼废的丹药，或许可以通过提取、纯化等方法回收部分有效成分，减少浪费。”
广场上一片哗然！
“回收废丹？疯了吧！” “废丹都有丹毒，怎么回收？” “胡说八道！”
玄冥子猛地站起，厉声道：“狂妄！废丹乃炼丹之秽，沾染晦气，向来都是深埋处理！你竟敢妄言回收？莫非想用这些污秽之物害人不成？”
秦洛平静道：“长老所言‘丹毒’，多半是反应副产物或杂质。若能分离提纯，去芜存菁，为何不能回收利用？这不仅节约资源，也能减少污染。”
“强词夺理！”玄冥子怒道，“丹道纯净，岂容污秽玷污！”
眼看争论升级，清虚道长连忙打圆场：“此事容后再议！先评定本次小比结果！”
最终，秦洛凭借凝露丹的超高纯度和一致性，意外地拿到了第三名。前两名都是筑基期的内门精英。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一个外门弟子，一个看守废丹房的，居然在宗门小比中跻身三甲！
但秦洛对这个名次似乎并不在意。小比一结束，他就跑回废丹房，继续他的“废丹回收研究”去了。
是夜，丹阳子来到宗主玄灵子处，汇报小比情况。
“废丹回收？”玄灵子听完，饶有兴趣地捋着胡须，“这小子，总能整出点新花样。”
丹阳子皱眉道：“师尊，此事是否太过离经叛道？废丹历来被视为不祥...”
玄灵子却笑道：“离经叛道？我看是开拓创新。这样，你暗中给他些支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
“可是玄冥师弟那边...”
“就说是我说的。”玄灵子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倒要看看，这‘科学’，能不能把废丹也变废为宝。”
于是，第二天，一批“炼废的丹药”被悄悄送到了废丹房。
秦洛看着这些“实验材料”，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露出了科研人员特有的兴奋笑容。
“终于有足够的样本进行系统研究了...”
科学的火种，即将照亮无人问津的角落。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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