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记忆归流，拥痕入怀
冰原篝火旁的短暂休憩，并未持续太久。年轻的张起灵——他本身就拥有着与林霄数次相遇的记忆，古楼的糖，囚室的伤，墓穴的相依——虽仍冰冷戒备，但行动上已默认了这突如其来的“累赘”。他利落地熄灭火堆，抹去痕迹。
“走。”他起身，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却不再是最初纯粹的杀意。
数日的短暂同行，在林霄体内天道能量开始细微流失、空间剥离感袭来时，走到了终点。
在山崖背风处，林霄抱着瑞麒，泪眼婆娑地向年轻的他告别：“…我可能要走了…回我该去的地方…瑞麒他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在身影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林霄用尽最后力气，对那个沉默注视着他的年轻身影，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暖、带着泪却满是祝福的笑容。
光影一闪，岩壁下空无一人。
年轻的张起灵僵立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岩壁，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也未曾完全理解的波澜。他拥有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这一次，又多了一段。他缓缓握紧拳，转身，再次融入属于他的、孤独的轨迹。
——
现在时间线，雨村小院。
房间内的空间骤然扭曲，光芒一闪。
林霄抱着瑞麒，踉跄着跌坐在地板上，泪流满面，尚未从离别的情绪中抽离。
几乎是在同时，院门被猛地撞开！
两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进来！
张起灵第一个赶到，他甚至来不及收起周身冰冷的煞气和跋涉的风尘，一眼看到地上完好无损却哭泣着的林霄和孩子——
就在目光触及的瞬间！
张起灵整个人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
并非陌生的记忆洪流冲击，而是另一段本就属于他漫长生命轨迹的、曾经被深埋于时间尘埃下的记忆碎片——关于冰冷墓道的初遇、冰原寒夜的篝火、寻找兽奶的沉默、以及那个山崖下含泪带笑的告别——在这一刻，因为“现在”与“过去”因林霄归来而产生的奇异时空共鸣，骤然变得无比清晰、鲜活且完整！
那不是获得新记忆，而是原本就存在的、属于“张起灵”这个存在的一部分过往，瞬间被激活、点亮，与现有的记忆长河彻底融会贯通！
所有的细节、所有的感受——那份冰冷的审视下极细微的波动，那递出水壶时片刻的迟疑，那听着孩子哭声时莫名的烦躁与行动，那最后看着光影消散时空茫的心情——顷刻间涌入他的意识，无比真切！
他伸出的手甚至没有半分停顿，所有的情绪——是瞬间明晰过往的心悸，是看到记忆中林霄独自带着幼子在他那冰冷过去里挣扎时翻涌而起的心疼与后怕，更是失而复得、真人就在眼前的巨大庆幸——全都化作了实质的力量！
他猛地单膝跪地，将还在啜泣的林霄和孩子一起，紧紧地、紧紧地箍进怀里，手臂用力得几乎颤抖，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他们的真实存在，将记忆中那个无助落泪的身影彻底拥入现在安稳的怀抱。
“霄霄……”他低沉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滚烫的呼吸埋入林霄的颈窝，那里面是无数刚刚变得无比清晰的、跨越时空的牵挂与如今终于落实的安心。
林霄被他抱得生疼，却被那无比真实的温度和熟悉的、却仿佛蕴含着滔天情绪的气息彻底包围。
紧接着，黑瞎子也冲了进来，他看到屋内情景，先是猛地松了口气，随即那数日的焦灼瞬间化为怒火和后怕：“林霄！你他妈吓死老子了！！”他急切地上前，目光扫过确认无恙，那火气又迅速被虚脱的庆幸取代，伸手重重揉了揉林霄的头发，小心碰了碰瑞麒的小脸，声音也哑了：“…回来就好…妈的…”
林霄被张起灵异常用力却充满复杂情绪的拥抱勒得有些懵，又被黑瞎子的骂声关怀包围，看着怀中安然无恙的儿子，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他回来了。
但很快，他察觉到张起灵的异常。这个拥抱太用力，持续时间太长，而且…小哥的气息极其不稳。
“小…哥？”林霄止住哭泣，迟疑地小声问，“你…你怎么了？”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滚烫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
过了好几秒，他才极低地、带着一种刚刚平复下来的沙哑，在他耳边道：“…冰原。篝火。都想来了。”
林霄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起来！小哥…他是说…他拥有那几天的全部记忆了？！原本就属于他的记忆，此刻完全清晰了？！
所以他现在这么反常…是因为后怕？因为心疼那个时候的他和孩子？
黑瞎子在一旁听着，先是一愣，随即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反应极快：“等等…哑巴张你是说…你‘想’起那边的事了？”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意味着林霄这次掉到的过去时间点，是哑巴确实经历过的，只是此刻记忆完全清晰了。
张起灵没有否认，只是缓缓松开了些许怀抱，但手臂依然圈着林霄，目光沉静却深邃地看向他，仿佛要透过现在的他，再次确认记忆中那个无助落泪的身影已然安全。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心痛，有庆幸，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跨越了时间的深沉情感。
林霄在他这样的目光下，脸微微发热，心里却酸软得一塌糊涂。他没想到，那段短暂的过去，会以这种方式在此刻的小哥心里变得如此鲜明。
“我…我没事的，”他小声说，带着点鼻音，“那时候…你虽然冷冷的，但也…保护了我和麒麒。”
张起灵沉默着，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林霄的眼角，拭去那残留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重。然后又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着林霄的额头。这是一个极其罕见且亲昵的、带着无声安慰与确认的动作。
黑瞎子看着这一幕，啧了一声，心里那点后怕和醋意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能让哑巴张露出这副德行，看来过去那段记忆确实戳到他了。
“行了行了，”他出声打断这过分黏糊的气氛，一把将林霄连同孩子从张起灵怀里捞出来一点，自己却也凑近，仔细打量林霄的脸，“人回来就行！快让瞎子哥哥看看，过去那个小古板没饿着你们吧？”
林霄被他们两人围在中间，感受着截然不同却同样汹涌的关怀，那些穿越的惊惧和离别的酸楚终于渐渐被熨平。
他回来了。并且，那段他独自经历的过去，从来都是他们共同命运的一部分，如今只是变得更加清晰深刻。
张起灵看着被黑瞎子揽过去的林霄，没有再阻止，只是那深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那刚刚变得无比清晰的记忆与眼前的真实不断重叠，让他心底某种尖锐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庆幸，久久难以平息。
这一次的时空跳跃，终于真正地、完整地结束了，并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刻下了更深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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