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张抗戴上橡胶手套,深吸一口气。福尔马林的气味已经渗入这栋建筑的每一块砖石,即使戴上两层口罩也无法完全隔绝。他看了看表——凌晨1:17,整栋解剖楼应该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最后一次,\"他自言自语,\"做完这个解剖就回去睡觉。\"
桌上的尸体盖着白布,轮廓隐约可见。这是今天刚送来的教学用尸体,编号x-7,按规定应该由刘教授先做示范解剖。但刘教授上周突发心脏病去世了,解剖课暂停,这具尸体就一直放在冷藏柜里。
张抗的论文截止日期临近,他需要这具尸体的解剖数据。系主任绝不会同意他私自解剖,所以他等到深夜,用刘教授留给他的钥匙偷偷溜了进来。
\"抱歉,\"张抗对着白布下的尸体轻声道,\"这是为了医学研究。\"
他掀开白布,露出尸体的面容——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性,脸色灰白,嘴唇发紫,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心脏骤停导致的死亡,和张抗论文研究的课题完美契合。
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张抗按照标准程序,从胸骨正中进行Y形切口。刀刃划开皮肤的触感很熟悉,但今天有些不同——皮肤下组织的弹性比他预想的要好,几乎像是...
活人的皮肤。
张抗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尸体在冷藏柜里放了七天,不可能还有这种弹性。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当他分离胸骨,打开胸腔时,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心脏在右边。
不是解剖学意义上的右位心,而是所有内脏器官都镜像反转——肝脏在左侧,脾脏在右侧,肺叶分布完全相反。这种情况在医学上被称为\"全内脏反位\",发病率不到百万分之一。
\"奇怪...\"张抗皱眉,俯身检查。更奇怪的是,这具尸体的器官看起来...太新鲜了。没有尸僵,没有腐败迹象,就像刚死亡不久一样。
他伸手触碰那颗位于右侧的心脏。
指尖传来微弱的跳动。
张抗猛地缩回手,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器械架。
\"不可能...\"他声音发颤,\"这不可能...\"
尸体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灰白的胸膛敞开着,那颗位于右侧的心脏似乎真的在微弱跳动。张抗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用理性解释这种现象——也许是自己的手指颤抖造成的错觉,或者是尸体冷藏后出现的某种特殊反应。
他颤抖着伸手再次触碰那颗心脏。
这次他确定无疑——它在跳动。
而且比刚才更有力了。
张抗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后退到墙边,眼睛死死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尸体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然后睁开了。
那是一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张抗。
\"不...不...\"张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他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吓得他差点尖叫。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来自...刘教授。
张抗的血液瞬间冰凉。刘教授已经死了,他的手机号应该注销才对。他颤抖着点开短信:
「张抗,立刻离开解剖室。不要解剖那个不属于这里的身体。——刘」
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发出湿漉漉的、像是液体在气管里流动的声音。张抗惊恐地看着尸体的手指开始弯曲,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救...命...\"尸体说话了,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帮...我...\"
张抗转身冲向门口,却发现解剖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锁上了,他的钥匙卡怎么也打不开。他疯狂地拍打门板,大喊救命,但整栋楼空荡荡的,没有人会听见。
手机再次震动。又一条来自\"刘教授\"的短信:
「太晚了。它已经醒了。」
身后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张抗缓缓转身,看到那具尸体——不,那个\"东西\"已经从解剖台上坐了起来,敞开的胸腔里,那颗位于右侧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将暗红色的血液泵向全身。
\"张...抗...\"它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我们...是一样的...\"
张抗的背紧贴着门板,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慢慢向他走来。它的动作起初很笨拙,像是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但每走一步就变得更协调。当它走到距离张抗只有一米远时,动作已经和活人无异。
\"看看...你自己...\"它伸出灰白的手,指向张抗的胸膛。
张抗低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术服不知何时沾满了血,不是尸体的血,而是从他自己的胸膛渗出来的。他颤抖着拉开手术服,看到自己胸口正中有一条新鲜的Y形缝合线,就像他刚才在尸体上做的那样。
\"这是什么?\"他声音嘶哑,\"这是什么时候...\"
缝合线突然崩开,张抗的胸膛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样向两侧分开,露出下面的器官——
他的心脏也在右边。
和其他所有内脏一样,完全镜像反转。
\"不!\"张抗尖叫,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呜咽。他抬头看向那个\"东西\",发现它的脸正在变化,五官扭曲重组,逐渐变成...他自己的脸。
\"我们是被选中者,\"它用张抗的声音说,\"二十年前,他们选中了我们。\"
张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碎片——刺眼的手术灯,冰冷的手术台,穿着白大褂的模糊人影,还有疼痛,难以忍受的疼痛...
\"想起来了,对吗?\"它微笑着,现在完全变成了张抗的样子,\"医学院的秘密实验,基因改造,器官重组...只有我们两个活下来了。\"
张抗的头剧烈疼痛,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地下实验室,成排的婴儿培养舱,编号x-6和x-7...
\"我是...x-6?\"张抗艰难地问。
它点点头:\"是x-6。他们把你送走了,给了你新身份,新生活。而我...我被留在这里,被解剖,被研究...\"
张抗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感到虚弱,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失。他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看着自己的\"复制品\"俯下身来,贴近他的脸。
\"现在,是时候交换了。\"它轻声说,\"你成为标本,我成为张抗。\"
张抗想反抗,但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拿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术刀,熟练地开始缝合他敞开的胸膛,就像他缝合过无数具教学尸体一样。
\"别担心,\"它温柔地说,\"我会好好利用你的身份。毕竟,我们是一样了。\"
缝合完成,它——现在应该说是\"他\"了——站起身,脱下沾血的手术服,换上张抗挂在门后的白大褂。张抗想说话,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解剖楼早上六点开门,\"新\"张抗整理着衣领说,\"在那之前,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他最后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尸体\",露出一个和张抗一模一样的微笑,然后从内部打开了反锁的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解剖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张抗听到冷藏柜一个接一个自动打开的声音,以及...许多湿漉漉的脚步声,向他走来。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解剖室的高窗照进来时,一切如常。解剖台上躺着一具编号x-7的尸体,Y形切口整齐地缝合好,像是专业解剖后的样子。
没有人注意到,新张抗眼睛的颜色比平时深了一些,走路姿势也微妙地不同了。
也没有人发现,解剖室的冷藏柜里的这具尸体,眼睛在黑暗中突然睁开,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但声音被厚厚的柜门隔绝,无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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