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讲,招鬼容易送鬼难,尤其用那种不干净的法子。我们村后山那片老坟圈子边上,就长着一种邪门的花,叫“鬼招手”,据说是怨气凝成的,茎秆黑红,花瓣惨白,像死人伸出来的手指头。老人说,千万不能碰,更不能用它来“招东西”,至于招来的是什么,没人敢细说。李国荣原本是不信的。
李国荣和他老婆秀英住在村东头,守着几亩薄田过活。这一年春旱得厉害,地裂开了大口子,庄稼苗蔫黄,眼看收成要完。李国荣愁得吃不下饭,秀英也跟着唉声叹气,家里本就紧巴,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不知李国荣从哪儿听来的歪门邪道,说用“鬼招手”的花粉混上自己的指尖血,撒在想要的东西周围,夜里就能得来“横财”。这横财是什么,从哪儿来,传话的人说得含糊,只说是“缺啥补啥”,但再三警告,用了这法子,后果自负,天亮前必须把剩下花粉烧干净,一点不能留。
李国荣被逼得没法子了,看着秀英憔悴的脸,心一横,决定铤而走险。他就不信这个邪,还能比饿死更糟?
那天黄昏,天色阴沉得厉害,没有风,空气像是凝固了。李国荣揣着把小铲子,偷偷摸摸蹭到后山老坟圈边上。那地方邪性,大白天都没人愿意去。他果然在几个塌了半边的老坟缝隙里,找到了几簇“鬼招手”。那花在暮色里泛着瘆人的白光,细长的花瓣微微卷曲,真像一只只朝上伸着的手。
李国荣心里发毛,但想到家里的困境,还是咬牙凑过去。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钻进鼻子,像是陈年木头混着霉土的气息,让人闻了头晕。他屏住呼吸,快速刮下些花粉,用油纸包了,揣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跑下山。
到家,秀英正在灶间忙活,没留意他。李国荣溜进里屋,关好门,心砰砰跳。他用针扎破中指,挤了几滴血在碗里,和那点惨白的花粉搅和在一起。花粉遇到血,颜色变得有点发灰,那股子霉味儿更重了。他嘴里胡乱念叨着“求条活路”,端着碗,手抖着把那黏糊糊的混合物绕着自家院子撒了一圈。做完这一切,他赶紧把剩下一点花粉和油纸扔进灶膛,划火柴点燃。看着火苗窜起,把东西烧成灰烬,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晚上,李国荣翻来覆去睡不着。秀英觉浅,被他吵醒,嘟囔着问咋了。李国荣含糊说担心庄稼。外面静得出奇,连虫鸣都听不见。他竖着耳朵,除了秀英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什么动静都没有。后半夜,他才迷糊过去。
第二天,李国荣是被秀英推醒的。“国荣!国荣!快起来看!咱家地里……地里……”秀英的声音带着惊疑。李国荣一个激灵爬起来,跟着秀英跑到坡上自家地头。眼前的情景让他俩都愣住了——昨天还半死不活的庄稼,一夜之间变得绿油油一片!苗子壮实,叶片肥厚,精神得不像话,跟旁边别人家的一比,天差地别。地皮也是湿的,像刚浇过透雨,可明明没下一滴雨。
“这……这是咋回事?”秀英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害怕。村民们也围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说太邪门了。李国荣心里明白,是那个邪门的仪式起作用了。他看着长势诡异的庄稼,心里一半是绝处逢生的侥幸,一半是说不出的寒意。
从那天起,李国荣家的地就成了村里的怪谈。庄稼长得出奇地好,好得吓人。别人家刚开始抽穗,他家的穗子已经沉甸甸弯了腰。更怪的是,除了那天,之后再也没见地湿过,可庄稼就是水灵灵的。
李国荣人也变了。没了最初的庆幸,变得沉默寡言,眼神躲闪,常常一个人对着院子角落发呆。秀英开始还高兴,后来也觉出不对。她发现李国荣晚上睡不踏实,经常惊醒,一有点动静就浑身一颤。她问,李国荣总说没事,催她睡。家里也渐渐不对劲。先是养的那只下蛋母鸡,某天早上发现死在鸡窝里,没伤。接着,院墙根那排本来长势不错的菜,莫名其妙蔫了。
秀英心里害怕,跟李国荣说,李国荣脸色难看,呵斥她别乱想。但秀英看得出,他比她还怕。有时深更半夜,秀英隐约听见李国荣起床,好像在院子里烧什么,有股淡淡的、奇怪的糊味。
收割那天,李国荣一个人去的,没让秀英帮忙。他回来时脸色煞白,衣服被汗浸透,像是虚脱了。粮食收回来堆在院里,金灿灿一座小山,可李国荣看都不看,闷头进屋躺下。秀英看着粮食,又看看丈夫,心里那点喜悦被巨大的不安取代。
晚上,李国荣做噩梦,惊叫醒来,浑身冷汗。他哆嗦着对秀英说,他总觉得有东西跟着他,从地里跟回家,就在院子里,盯着屋里。秀英吓坏了,紧紧抓着他的手。
李国荣想起仪式的事,心里越来越慌。他记得自己烧了花粉,可总觉得不踏实。他趁秀英去做饭,溜到院子角落,就是他撒混合物的地方,用手刨土。土下面什么也没有。他刚松口气,手指却碰到个硬片。抠出来一看,是那天包花粉的油纸一角,没烧干净,沾着点发黑的花粉残迹!
李国荣魂飞魄散,仪式没做干净!他手忙脚乱想找火把这纸片烧掉,却感觉一股阴冷的风吹过后颈。他猛回头,院子里只有那堆粮食,在夜色里静悄悄的。
他连滚带爬回屋,死死关上门。那一夜,夫妻俩都没睡,听着外面的动静。静,死静,但总觉得有东西在窗外,贴着墙,无声无息地徘徊。
第二天,李国荣病倒了,发高烧,说明话,一会儿说“够了”,一会儿说“别过来”。秀英请了医生,医生看不出啥毛病,只说惊惧过度,开了安神的药。但李国荣的病一天重过一天,药石无灵。
没出三天,李国荣就没了。人走的时候,瘦得脱了形,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恐惧。秀英哭得死去活来。收拾的时候,发现李国荣右手紧紧攥着,掰开,是一小撮干枯发黑的花瓣碎片——正是那“鬼招手”。
没人说得清李国荣到底招来了什么,又是怎么没的。他那块地,第二年就荒了,村里没人敢种。日子总得过下去,一年后,经人说和,邻村一个老实巴交的伙子入了赘,上门和秀英一起过日子。两口子都是本分人,勤勤恳恳,日子渐渐又有了烟火气。
只是年年清明,不管刮风下雨,秀英都会和后来的丈夫一起去后山给李国荣烧纸。纸钱化作黑蝶在坟头飞舞,烟雾缭绕中,秀英偶尔会望向老坟圈子那个方向,眼神复杂。她那后来的丈夫也总是沉默地陪着,添土,烧纸,从不多问。
关于那邪门的花和李国荣一家的事,渐渐说得人也少了,但总归是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只是有人说,偶尔还能在老坟圈附近的荒草丛中,看到几株惨白的“鬼招手”,在风里轻轻晃着,像是在等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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