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那个号称“全城最刺激”的鬼屋,门票会如此轻易地到手。两张皱巴巴的纸,像被冷汗浸过,塞进我们手里时,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和腐败的甜味。
“妈的,这地方看着就邪门。”周杰捏着票,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即嫌恶地皱紧眉头。他是我丈夫,人高马大,平时工地上扛水泥的,胆子不小,就爱找点刺激。
我,王丽,也跟着他野惯了。我捶了他一下,笑道:“咋了?怂了?刚才不是还吹牛说要看看有没有真鬼,逮一个回来给你暖被窝?”
周杰嘿嘿一笑,粗糙的手不规矩地在我屁股上捏了一把:“老子怂?老子是怕里面的鬼不够劲,还不如你叫得吓人。”他话里带着荤腥,眼神往我衣领里瞟。
“去你的!”我笑着推开他,心里却也有点发毛。眼前这栋建筑,黑沉沉地立在废弃游乐场的角落,不像人造的,倒像一块巨大的、扭曲的黑色岩石。没有窗户,只有一个人形的入口,里面漆黑一片,连门口检票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生锈的投币箱,上面用红漆潦草地写着:“投入门票,自行入内”。
“搞什么飞机?”周杰嘟囔着,还是把两张皱巴巴的纸塞进了投币口。纸张消失的瞬间,那入口的黑暗仿佛蠕动了一下,像一张吞咽的嘴。
里面冷得刺骨,空气粘稠,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放久了的肉类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脚下一条狭窄的、发出惨绿色幽光的小路,勉强照出脚下粗糙不平的地面。
“操,这空调开得真猛。”周杰缩了缩脖子,嘴上还硬,但胳膊已经紧紧搂住了我。
我们沿着绿光小路往前走,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我们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和脚步声。走了大概几分钟,前方出现一个拐角。刚拐过去,景象骤变。
绿光小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看不到尽头的隧道。隧道的墙壁和顶壁,不是石头或水泥,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微微搏动着的肉质组织,表面布满了粗大的、蚯蚓般蠕动的血管。温度更高了,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那股肉类的腐臭味浓烈到几乎实质化。
“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周杰的声音有点抖,他下意识地把我往后拉。
突然,一阵低沉、痛苦的呻吟声从隧道深处传来,不是一个人,是成千上万人交织在一起的哀嚎,层层叠叠,充满了绝望。
“杰……杰哥,我们回去吧?”我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之前的轻浮劲儿全没了,只剩下冰冷的恐惧。
“回……回个屁!”周杰咽了口唾沫,额头见汗,“路都没了!”
我回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变成了一面同样在搏动的肉壁。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隧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东西”。起初看不清,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个半嵌在肉壁里的人形。它们扭曲着,挣扎着,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有的皮肤被整片剥下,露出鲜红的肌肉纤维,还在微微抽搐;有的肚子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被无形的力量反复拉扯;还有的被铁钩穿着下巴吊在半空,晃晃悠悠。
我看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周杰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搂着我的手劲大得吓人。
“妈的……都是假的……道具……”他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时,我们经过一个特别“醒目”的受罚者。它被几根粗大的铁钉钉在肉壁上,一个模糊的、穿着破烂黑袍的影子正用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锯子,慢条斯理地锯着它的腿。骨头碎裂和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那受罚者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极度痛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啊……!”我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
几乎在我尖叫的同时,那受刑者空洞的眼窝似乎转向了我们。它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漆黑的绝望。
“走!快走!”周杰猛地拉起我,发疯似的往前跑。
我们沿着这条血腥的隧道狂奔,两边的景象越来越恐怖,刑罚越来越有“创意”。油炸、刀山、石磨……每一种都逼真到让人灵魂战栗。哀嚎声、求饶声、诅咒声充斥耳膜,空气热得如同熔炉,还夹杂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跑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窟,比隧道宽敞百倍。洞窟中央,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血池,粘稠的暗红色血液翻滚着,里面沉浮着无数挣扎的人形,发出咕噜咕噜的窒息声。血池上空,悬挂着无数铁钩,上面挂着剥了皮的血淋淋的躯体,像屠宰场的牲口。
洞窟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塞着一个痛苦扭曲的灵魂,遭受着永无止境的折磨。
这里就是终点。极致的痛苦和绝望的汇聚地。
我和周杰瘫软在血池边缘,浑身都被冷汗和不知名的黏液浸透。恐惧已经超出了承受的极限,我失禁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下,滴在暗红色的地面上,瞬间消失。周杰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裤裆处也是一片深色水渍。我们之前那点下流心思,早被这无边的恐怖碾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想要活下去的卑微渴望。
就在这时,头顶那令人窒息的暗红色光芒突然剧烈闪烁,整个空间开始扭曲、震动,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那些痛苦的哀嚎、血腥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模糊、失真。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
刺眼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嘈杂的人声,汽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一股脑地涌进耳朵。
我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游乐场出口附近的长椅上。周杰就瘫在我旁边的地上,同样一脸茫然和惊恐。我们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血,没有黏液,裤子也是干的,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肌肉因为极度紧张而产生的酸痛,却真实得可怕。
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骇然。
“走……回家……”周杰的声音嘶哑干涩,他挣扎着爬起来,腿软得几乎站不稳。他伸手来拉我,我的手冰冷,他的手也同样冰冷,而且抖得厉害。
我们互相搀扶着,像两个醉汉,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那个游乐场,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从那以后,我们彻底变了。晚上不敢关灯睡觉,听到一点动静就吓得缩成一团。工地上机器的轰鸣能让我们尿裤子,菜市场杀鱼的场面能让我们晕过去。我们失去了工作,整天缩在租来的小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依靠外卖度日。过去的彪悍和混不吝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两个惊弓之鸟,两个被彻底吓破胆的可怜虫。
而关于那个废弃游乐场深处,那个入口像吞噬之口的鬼屋传说,渐渐有了新的版本。据说,有一对不信邪的男女进去后,看到了真正的地狱景象,出来后就疯了,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有人说,那根本不是鬼屋,那是一个偶尔会与现实重叠的裂隙,通往一个惩罚罪恶的永恒痛苦之地。
真相无人知晓。
只是,这座城市的光怪陆离的怪谈录上,又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页。那一页,浸透着无形的恐惧,记录着两个被彻底摧毁的灵魂,以及一个永远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入口。它静静地待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或许是不信邪,或许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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