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死前叮嘱过我两件事:一是别在夜里吹口哨,二是别接天黑后的电话。
我没当回事,直到今晚。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和老公正窝在沙发上刷手机。窗外黑得跟泼了墨似的,山里就这样,太阳一落山,半点亮光都没有。
铃声尖锐刺耳,是老式座机那种,在这栋奶奶留下的老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龟儿子,哪个这么晚还打电话?”张强,我老公,上门的,他不耐烦地用脚摩挲我的翘臂,“去接。”
“你他妈自己没长腿啊?”我躺着没动,“肯定是打错的,这年头谁还打座机?”
我们俩互相推诿,谁都不想从沙发上起来。这电话是奶奶生前用的,老人念旧,不肯换。
自从三年前她去世后,这电话就再没响过,我们也没想过要停机,毕竟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
电话响个不停,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心里发毛。
“日哦,烦死了!”张强终于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墙角的小桌子旁,一把抓起听筒。
“喂?哪个?”他没好气地问。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但也不是完全的静默。我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喂?说话!”张强提高了音量。
还是没回应。
“妈卖批,肯定是骚扰电话。”他正要挂断,突然表情僵住了。
“咋子了?”我坐起身。
他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别出声,耳朵紧紧贴着听筒,眉头越皱越紧。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他慢慢放下电话,脸色不太对劲。
“哪个嘛?”我又问。
“不晓得是哪个,打通了又不说话。”他走回沙发,一屁股坐下,“但有点怪...”
“啥子怪?”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他顿了顿,“像个老太婆,哭得阴森森的。”
我后背一阵发凉:“你莫吓我哦。”
“真的,”他抓了抓头发,“但声音很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们俩一时都没说话。老屋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老挂钟在滴答作响。
“可能是信号不好,”我试图找合理的解释,“或者是风吹电线的声音,你听错了。”
张强点点头,但表情明显不信。他摸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我们俩同时一颤。
“日他先人板板!”张强骂了一句,但还是站起来去接电话。
这次他学乖了,按下免提键。
“喂?哪个在哭?”他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依然沉默,但几秒后,我们真的听到了隐约的哭泣声。是个老妇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哀怨凄惨,听得人汗毛倒竖。
“妈?是你吗?”张强突然问道,声音有些发抖。
哭声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起来,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妈,是不是你?有啥子事你说嘛!”张强对着话筒喊。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想起他老妈来。
我突然想起奶奶去世前的样子。她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紧紧抓着我的手说:“娃儿,记住奶奶的话,夜里莫吹口哨,也莫接天黑后的电话。咱们这地方...不太平。”
我当时以为她是病糊涂了,没往心里去。山里老人总是有些迷信。
电话里的哭声突然停了,接着是咔哒一声,挂断了。
“咋个挂了?”张强愣在那里。
“是不是妈打来的?”我问。张强的母亲去年去世了,就在奶奶走后的第二年。
“声音是有点像...”他犹豫着,“但妈为啥子要哭?还打这个老电话?”
我们俩面面相觑,心里都发毛。
接下来的半小时,电话又响了三次。每次接起来,都是那若有若无的哭声,不管我们怎么问,对方都不回答,哭几分钟就挂断。
到第五次,张强毛了:“老子把电话线拔了算求!”
他正要动手,电话又响了。这次我没等他,自己冲过去接了。
“喂!你到底要干啥子?”我对着话筒吼。
哭声依旧,但这次,我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像是...指甲在木头上刮擦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
“你听到没?”我问张强。
他凑近听筒,脸色一下子白了:“这是...挠门的声音?”
我们老家有个说法,死人挠门,是要带活人走。
我猛地挂断电话,心跳得像打鼓。
“要不...我们今晚去镇上住宾馆吧?”我提议。
张强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万一是妈有啥子事要告诉我们呢?或者是奶奶?”
“你脑壳被门夹了嘛?她们都死求了!”我急得直骂,顺带给了她一脚。
正当我们争论时,电话又响了。这次张强没接,而是盯着电话机,眼神恐惧。
铃声在空荡的屋里回荡,一声接一声,不肯停歇。
“接吧,”我终于说,“开免提,看看它到底要干啥子。”
张强颤抖着按下免提键。
和之前不同,这次没有哭声。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拖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泥地里走路,一步一拖,沉重而缓慢。
“哪个?”张强声音发颤。
没有回答,只有那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正朝着电话走来。
然后,我们清楚地听到了门轴转动的声音……吱呀……
是老屋木门特有的声音。
我和张强同时看向大门。门关得好好的。
但电话里,门被推开了,脚步声进了屋。
“日你妈哦...”张强低声骂着,往后退了一步。
脚步声在电话里继续,一步一步,穿过堂屋,走向卧室的方向。然后停住了。
接着是另一种声音——床上翻身的声音,老旧的木床发出的特有的咯吱声。
“这...这是在放奶奶生前的生活录音吗?”我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但自己都不信。
突然,电话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苍老而疲惫,和奶奶生前一模一样。
然后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声音太轻,我们没听清。
“你说啥子?”张强凑近话筒问。
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清楚了些:“...冷...”
就一个字,冷。
然后电话咔哒一声挂断了。
屋里死一般寂静。我和张强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是奶奶...”我终于说出口,“她觉得冷。”
我们老家习俗,人死后要烧纸衣纸被,免得他们在阴间受冻。奶奶去世时,我们照例烧了,但难道...
“是不是奶奶的坟出了啥子问题?”张强突然说,“或者是她在下面缺东西了?”
“那为啥子现在才说?都三年了!”
电话又响了。
这次没等我们接,自动转到了答录模式——奶奶生前设的老式功能。
喇叭里先是一阵杂音,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坟...漏了...”
清清楚楚两个字,坟漏了。
电话随即挂断。
我和张强对看一眼,同时冲向门口。奶奶的坟就在老屋后山坡上,步行只要十分钟。
“拿手电筒!”张强喊道。
我抓起桌上的手电,跟着他冲出老屋。夜里的山路不好走,手电光在黑暗中摇曳,照出扭曲的树影。山风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终于到了奶奶的坟前。由于常年无人打理,坟头上长满了杂草。
“你看!”张强突然指着坟包一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冷气。坟的侧面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不大,但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真...真漏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老家最怕的就是坟漏,据说这样死人的灵魂不得安息,会回来找亲人麻烦。
“快!把它填上!”张强已经动手搬土块。
我们手忙脚乱地捧土填缝,生怕慢了一步又会发生什么。山里夜风越来越冷,吹得人直打哆嗦。
突然,我听到身后有动静,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哪个?”我猛地转身,手电光扫过树林,却什么也没看见。
“咋子了?”张强问。
“好像...好像有人。”我声音发抖。
我们屏息静听,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
“自己吓自己。”张强继续填土。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树林里似乎有个白影一闪而过。很模糊,但绝对有什么东西。
我没敢说出来,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缝终于填好了。我们累得直喘气,坐在坟前休息。
“明天找人来好好修修,”张强说,“再给奶奶烧点纸钱纸衣。”
我点点头,心里却总觉得不安。这一切太诡异了,从电话到坟漏,像是冥冥中真有联系。
下山的路显得格外漫长。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但每次回头,都只有漆黑一片。
回到老屋,已经快凌晨一点。电话安静地待在墙角,再没响过。
“应该没事了吧?”我说,更像是自我安慰。
张强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拔掉了电话线。
“睡吧,明天再说。”
我们简单洗漱后上了床。但我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听到那诡异的哭声和奶奶说“冷”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客厅突然传来声音。
是电话铃响。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张强拔了线!
铃声持续不断,尖锐刺耳。
张强也醒了,我们俩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线...线拔了的嘛...”他声音嘶哑。
“那这是...”
我们轻手轻脚下床,悄悄推开卧室门缝往外看。
电话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铃声一声接一声。而电话线,确实是被拔掉的,线头垂在地上。
自动答录机突然启动了。
喇叭里传出拖沓的脚步声,然后是奶奶苍老的声音,这次格外清晰:
“...线拔了...我也能打...”
电话咔哒一声挂断。屋里重归死寂。
第二天一早,我们立刻请人来重修了奶奶的坟,烧了大量纸钱纸衣。之后电话再没响过。
但我们始终不明白,那晚的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奶奶真的显灵,还是山里的某种怪现象?没人说得清。
离开村子时,老邻居悄悄告诉我,这几年村里接连死了几个老人,夜里常有人听到莫名其妙的电话铃响,但接起来都没人说话。
“咱们这地方,怪事多。”他摇着头说。
是啊,乡村的怪谈又多了一个。而我相信,在某个夜晚,电话铃还会再响起,呼唤下一个听到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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