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缅北之价》第二十九章:庭审外的风暴与内心的涟漪
时间在医院白色的墙壁间缓慢流淌,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复健器械单调的碰撞声。黄小磊掌心的那颗塑料小珠,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成了一个无声的护身符,提醒着他那份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联结。
周雪儿案件的庭审日期,在一个阴沉的早晨,悄然临近。这起案件因其性质的恶劣和情节的离奇,虽未大规模公开报道,但已在有限的范围内引起关注。法院外,必然会有媒体和公众的目光聚焦。
黄家内部的气氛再次绷紧。黄雅的态度坚决如铁,她要求出席庭审,要亲眼看着那个将弟弟推入地狱的女人接受审判。父母则忧心忡忡,母亲尤其害怕庭审过程会曝光更多细节,再次刺激到儿子,也害怕面对周雪儿本人以及她家人可能出现的纠缠。
“能不能……能不能不去?让律师去不行吗?”母亲拉着黄雅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怕……我怕小磊知道了受不了,也怕那些人……”
“妈!”黄雅反握住母亲颤抖的手,语气坚定却也有些疲惫,“我们必须去!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也是为了小磊,得有人替他看着这件事有一个公正的了结!”
她们的争论,或多或少传到了黄小磊的耳中。他没有表态,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复健时那股近乎自虐的狠劲又回来了,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焦虑和冲突,都发泄在身体的疼痛上。
李医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她没有直接提及庭审,而是在沙盘边,放了一个代表“法庭”的微缩模型,和一个代表“家”的小房子模型,分别放在沙盘的两端。
“有时候,不同地方发生的事情,会同时牵动一个人的心。”她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
黄小磊看着那两个相隔甚远的模型,目光晦暗不明。他伸出手,没有移动它们,而是在“家”的模型周围,用沙子堆起了一圈小小的围墙。一个下意识的、防御的姿态。
庭审前一天,黄雅来到弟弟病房,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小磊,明天……法院要开庭审理周雪儿的案子。我和爸妈会去。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有医生和护士在。”
黄小磊抬起头,看着姐姐。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恐惧,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有茫然,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移开了目光。
默许,也是一种态度。
庭审当日,法院外的情形果然如预料般不甚平静。几家得到消息的媒体架起了摄像机,虽被法警限制在特定区域,但长焦镜头依然虎视眈眈。一些听闻此事的市民也在外围围观,议论纷纷。
周雪儿的家人也出现了,试图接近黄家人,被法警和警方提前安排的人员及时拦下。对方情绪激动,哭喊着“孩子也是被骗的”、“给条活路”,引来一阵骚动和更多的镜头聚焦。黄雅紧紧挽着父母的手臂,面色苍白却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进法庭,没有理会身后的喧嚣。
庭审的过程,通过黄雅断断续续发给李医生的简讯,被极其简化地传递到黄小磊这里。
“她承认了……”
“律师在辩称被胁迫……”
“出示了部分证据……”
每一个简单的词组背后,都是一场激烈的法律和情感的博弈。黄小磊躺在床上,闭着眼,手机屏幕的光亮熄了又亮。他没有回复任何消息,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睑,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无法想象法庭上的情景,无法想象周雪儿现在的样子。那个曾经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边的女孩,和那个在边境线上冷漠离去、将他推向深渊的影子,在他脑中疯狂交错,撕裂着他对人性残存的一点点信任。
与此同时,警方的工作并未因庭审而停顿。相反,他们对“宝哥”及其团伙的深挖取得了意外突破。一个负责“运输”环节的小喽啰,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证据链面前,心理崩溃,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吐露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他曾经听“宝哥”在一次酒醉后吹嘘,提到过一个“账本”,不是电子档,而是一本**物理的、 handwritten 的账本**,记录着更核心的、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大人物”的往来,被“宝哥”像命根子一样藏着,据说藏匿地点只有他和他最信任的一个情妇知道。
这个消息让专案组精神大振!如果找到这个实体账本,很可能成为撕开整个黑幕的关键突破口!
审讯重心立刻转向突击审讯“宝哥”及其情妇。但“宝哥”老奸巨猾,极其警惕,对账本一事矢口否认,态度强硬。其情妇更是哭哭啼啼,一问三不知,演技精湛。
寻找账本,成了专案组下一阶段的重中之重。技术侦查人员开始全力排查“宝哥”及其情妇名下所有可能的不动产、车辆、租赁记录甚至保险箱信息。一场无声的寻宝行动,在城市的角落里悄然展开。
这些惊心动魄的较量,远在病房的黄小磊无从得知。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风暴里。
庭审休庭期间,黄雅回来了一趟,脸色疲惫,眼下乌青,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她当庭认罪了,虽然还在辩解脱罪。证据很充分。”她简单地对弟弟说,没有描述细节。
黄小磊只是看着她,良久,哑声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在问周雪儿,也像是在问命运,问所有的一切。
黄雅被问住了,她无法回答。
那天晚上,黄小磊再次拿出纸笔。他没有写破碎的词语,而是开始极其困难地、尝试画一幅画。他画了两个小人,站在一座断裂的桥梁两端。桥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一个小人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看起来像一叠钱,另一个小人伸着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画技拙劣,意象却清晰得令人心碎。
他将这幅画递给了第二天来查房的李医生。
李医生看着这幅画,沉默了很久。她指着那个拿着东西的小人,轻声问:“你觉得,她拿着的,是什么?”
黄小磊低下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价码。”
我的价码。良心的价码。人性的价码。
李医生心中巨震。她明白了。庭审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将那个最残酷的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为了某个价码,出卖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却是所有创伤的核心之问。
“这个价码,”李医生缓缓说道,指向那个伸手却落空的小人,“现在,法律正在告诉她,也告诉所有人,它**买不走**一些东西。比如公正,比如……她最终要付出的自由。”
她试图将个人的背叛,与一个更宏大的、关于规则和代价的系统联系起来,给他一个支点。
黄小磊茫然地听着,似懂非懂。
庭审外的风暴暂歇,内心的涟漪却远未平息。法律的齿轮在缓慢而坚定地转动,试图给出一个“公正”的答案。但留在受害者心中的那个“为什么”的巨大空洞,却需要更漫长的时间,甚至一生的时间,去慢慢填补,或者……学习与之共存。
黄小磊将那幅画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对陈治疗师说:“今天,我想试试……不用扶,自己能站多久。”
他试图用身体的极限,去触碰那个虚无缥缈的、关于“代价”和“公正”的答案。哪怕,只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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