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母亲与一众族人,张生并未在自家府邸过多停留。刘雁辞官归乡,直言等候的消息,像一枚石子投入他本就不甚平静的心湖。他需要去见她一面,弄清楚流云城这潭浑水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刘家府邸与张家相隔数条长街,风格更为清雅灵秀,亭台水榭,掩映在苍翠灵植之间。通报之后,引路的侍女将他带至一处临水的静室。窗外是碧波微漾的池塘,几尾灵鲤悠闲游弋,室内熏香袅袅,气息宁神静心。
刘雁就坐在窗边的茶席旁。
当那道身影映入眼帘时,张生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记忆中的刘雁,是流云城最明媚张扬的那道光。她天赋卓绝,笑声清脆如铃,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带着一股不羁的锐气。
可眼前的女子,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青丝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绾起,余下的如瀑般垂落肩头。她正执壶斟茶,动作舒缓而优雅,侧脸线条柔和,周身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气息,仿佛被时光细细打磨过的温润玉石,再无半分当年的棱角与火气。
“你来了。” 她抬起头,唇角漾开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容,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过柳梢。
张生颔首,在她对面的蒲团坐下。冰霰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安静地伏在他身侧,冰蓝的眼眸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许久不见。” 张生开口,语气是惯常的平稳。
“是啊,北境一别。” 刘雁将一盏清茶推至他面前,茶汤澄澈,氤氲着淡淡的灵气,“三十年不见,你……风采依旧。”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贪婪的端详,那目光太过温柔,也太过专注,让张生下意识地微微偏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他端起茶盏,借由动作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茶香入鼻,沁人心脾,但他却觉得这静室内的空气,比外面更让人心绪难平。
“云叔说,你在等我?” 张生直接切入正题。
刘雁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杯中起伏的茶叶,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是,我在等你。等了很久。”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张生身上,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积压了太久的情愫:“张生,这三十年,我从未停止过寻你,念你。”
张生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紧。他并非铁石心肠,当年与刘雁虽无明确情愫,此刻面对如此直白的倾诉,尤其还是来自一个气质性情大变、温柔得近乎脆弱的故人,他心中难免触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疑惑与压力。
“我隐匿行踪,怕给你们带来麻烦。” 他解释道,试图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方向。
“我知道。” 刘雁点了点头,眼神却黯了黯,“正因你隐匿得太好,踪迹全无,才引来了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你可知,你消失后不久,仙朝太子……曾亲自下令,秘密寻你数年。”
仙朝太子?
张生心头一震。他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素无交集,为何会引得对方如此关注?
刘雁看着他眼中闪过的讶异,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苦涩:“他们找不到你,几年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与你有关的人。”
她的声音更轻了,却字字清晰,敲在张生心上:“先是几位曾与你一同的学院好友,接连遭遇意外,或失踪,或重伤道基受损。后来,是一些与你张家有过密切往来的商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再后来……便是流云城。”
“城主府态度的转变,对张、刘两家的步步紧逼,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仙朝某些势力的影子,或者说,是太子的默许。” 刘雁的目光中流露出痛楚与无奈,“我起初还能周旋一二,但后来压力越来越大,指令越来越明确,我……我无法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我知情不报,或因我暗中阻挠,而将更猛烈的手段施加于你关心的人身上。”
“所以,你辞官了?” 张生沉声问。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次闭关,竟会牵连如此之广。
“是。” 刘雁坦然承认,她凝视着张生,眼中水光潋滟,那温柔之下,是压抑了太久的委屈与决绝,“我既无法在位置上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也无法违背本心去助纣为虐,那留在那里还有何意义?我只能回来,回到这流云城,至少……在这里,我能第一时间知道你归来的消息,能亲口告诉你这一切。”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无比坚定:“张生,我等你,不只是因为情意,更因为,这困局因你而起,也或许,只有你才能解开。仙朝太子为何寻你?流云城的危机如何度过?我们需要你。”
静室内,茶香依旧,却再无半分宁和。只有刘雁温柔而沉重的话语,以及那无声流淌了三十年的相思与等待,弥漫在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张生肩头。
他依旧没有去看刘雁的眼睛,只是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冰霰似乎感应到主人心潮的剧烈起伏,不安地动了动耳朵,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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