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重伤元婴的消息,比风更快地席卷了不夜城的某些圈子。如果说之前“戮仙”之名还带着几分东域边陲的土腥气,那么此刻,这名字已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所有关注此事之人的心头。
以金丹(明面)修为,硬撼元婴,并将其重创逼退!
这是何等逆天的战力?那几柄凶剑又是何等恐怖?
贪婪并未因恐惧而消退,反而如同被压抑的火山,在更深的地底酝酿着更猛烈的喷发。只是手段,从明面上的抢夺,开始转向更阴险、更防不胜防的暗处。
墨尘,这块突然闯入不夜城肥美池塘的“巨鳄”,在更高层的掠食者眼中,依旧是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羊”——一块长满了尖刺,但剔掉尖刺后,血肉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肥羊。
云来阁,甲字九号院。
禁制全开,灵光流转,将小院与外界彻底隔绝。苏浅雪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不是因伤势,而是因方才那元婴威压和主人悍然反杀带来的震撼。她看着盘膝坐在静室中调息的墨尘,眼神复杂无比。跟随这样的主人,每一天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惊心动魄,却又……让人隐隐期待那俯瞰深渊的风景。
墨尘闭目凝神,体内寂灭血脉缓缓流淌,修复着方才的消耗。与元婴一战,看似他占据上风,实则凶险。若非那黑袍老者轻敌,若非他果断牺牲虚空神石扰乱其法术,若非戮剑的“终结”法则对能量形态的攻击有着天然的克制,结局难料。
“元婴……还不够。”墨尘心中冰冷。这不夜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仅仅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元婴初期,就让他动用了不少底牌。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老怪物,实力又该如何?
他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更快地集齐六剑,才能真正拥有在这中州立足、乃至掀翻一切的资本。
神识沉入体内,那张残破的兽皮古图正被诛剑的气息温养着,其上模糊的线条似乎清晰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指向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向。养剑枝依旧沉寂,但那缕古老剑意在心剑的不断撩拨下,如同即将苏醒的火山。
“需要更多的线索,更多的‘资粮’。”墨尘睁开眼,眸中暗红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院外禁制再次传来波动,并非强攻,而是有规律的、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叩击。
苏浅雪看向墨尘。
“去看看。”墨尘道。
苏浅雪走到院门处,透过禁制,看到外面站着一名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完全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主动现身,几乎难以察觉。
“何人?”苏浅雪警惕地问道。
那斗笠人抬起头,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故人之后,受人所托,送来一物与一句话给墨尘小友。”
故人之后?苏浅雪心中疑惑,不敢擅专,回头看向院内。
墨尘的神识早已扫过此人,金丹中期修为,气息沉稳,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味道,不似寻常修士。他略一沉吟,道:“让他进来。”
禁制开启一道缝隙,斗笠人闪身而入,动作干净利落。他进入院内,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墨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惊叹。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面孔,左边脸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平添几分悍勇之气。
“在下雷朔,受镇狱侯之托,特来拜见墨尘小友。”中年男子抱拳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镇狱侯?
墨尘眼神微动。天穹皇朝以武立国,侯爵之位非大功不得封赏,这镇狱侯乃是皇朝中一位权势赫赫的军侯,执掌部分皇城禁卫,据说修为已至元婴中期,是真正手握实权的大人物。他与此人素无交集,为何会派人前来?
“何事?”墨尘语气平淡。
雷朔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着繁复封印符文的黑色令牌,双手奉上:“此乃侯爷的‘镇狱令’,持此令,可在皇朝境内大部分官驿获得便利,遭遇官方盘查时亦可省去不少麻烦。侯爷言,小友初来中州,或有不便,此令权当一份见面礼。”
一份来自实权军侯的善意?墨尘并未立刻去接。天上不会掉馅饼。
“条件?”他直接问道。
雷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小友快人快语。侯爷确实有一事相询。小友在拍卖会上拍得的那张古图,不知可否借侯爷一观?只需三日,三日之后,必定完好归还,并且侯爷愿以一门地阶上品神通作为酬谢。”
果然是为了古图!
墨尘心中冷笑,这些大人物,手段倒是比那些直接抢夺的“蠢贼”高明些。先示好,再提出看似“公平”的交易。
“不借。”墨尘的回答依旧干脆。
雷朔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似乎没料到对方连考虑都不考虑就直接拒绝。他沉吟片刻,道:“小友或许有所不知,那张古图牵扯甚大,并非寻常机缘,其中更可能隐藏着莫大凶险。侯爷也是担心小友年轻气盛,贸然探寻,恐遭不测。若是小友愿意合作,侯爷或许可以分享一些关于‘诛仙剑宗’的秘辛……”
诛仙剑宗!他果然知道!
墨尘眼神微凝,但依旧摇头:“我的东西,不劳旁人费心。”
雷朔叹了口气,知道此事难以谈拢,他将镇狱令放在旁边的石桌上,道:“既然如此,此令依旧赠予小友,算是侯爷的一份善意。不过,侯爷还让在下带一句话给小友。”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不夜城虽大,却非善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友锋芒毕露,已入局中,望好自为之。’”
说完,他再次戴上斗笠,对墨尘拱了拱手:“话已带到,在下告辞。”身形一晃,便已出了院落,消失在街道尽头。
院门禁制重新闭合。
苏浅雪拿起那枚沉甸甸的镇狱令,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官方印信的气息,蹙眉道:“主人,这镇狱侯是什么意思?示好?警告?还是……威胁?”
墨尘看着那枚令牌,眼神冰冷:“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觊觎罢了。想空手套白狼,或者,让我成为他探路的棋子。”
他将令牌摄入手中,神识仔细探查,确认其中并无追踪或监视的禁制,只是一枚单纯的权限令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墨尘咀嚼着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谁才是最后的黄雀。”
他将镇狱令随手收起。这东西,或许在某些时候能有点用处。
镇狱侯的人刚走不久,院外又来了“客人”。
这一次,来的是一名身着月白僧袍、手持念珠、宝相庄严的年轻和尚。他站在院外,并未叩门,只是朗声道:“阿弥陀佛,小僧净明,来自大慈恩寺,求见墨尘施主。”
大慈恩寺!中州佛门圣地之一,与天穹皇朝关系密切,寺中高僧辈出,影响力极大。
苏浅雪看向墨尘,眼神询问。
“让他进来。”
净明和尚步入院内,他面容俊秀,眼神澄澈,周身散发着柔和纯净的佛光,让人心生好感。他对着墨尘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墨尘施主,小僧有礼了。”
“何事?”墨尘依旧言简意赅。
净明和尚微笑道:“小僧奉方丈之命前来,见施主身怀戾气,煞念缠身,恐堕无边地狱。我佛慈悲,愿以无上佛法,为施主化解戾气,涤荡心神。我寺藏经阁中,亦有诸多静心凝神之妙法,可供施主观摩修习。”
他目光扫过墨尘,又看了一眼苏浅雪,继续道:“只要施主愿意随小僧回寺,聆听佛法,暂歇刀兵,并将身外之物交由寺中代为保管,以免徒增杀孽,我佛门愿为施主提供庇护,助施主早日迷途知返。”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悲天悯人。
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放下屠刀(交出古图和凶剑),皈依我佛(受我控制)。
墨尘看着这宝相庄严的和尚,仿佛看到了披着袈裟的豺狼。
“说完了?”墨尘淡淡道。
净明和尚微微一怔,点头:“施主……”
“滚。”
一个字,如同冰渣,砸在净明和尚脸上。
净明和尚脸上的慈悲笑容瞬间凝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被佛光压下。他深吸一口气,道:“施主执念太深,恐非福缘。望施主好生思量,小僧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伐依旧从容,但背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接下来的半天,如同走马灯一般,又陆续来了几波人。
有自称某隐世家族长老,欲以重宝交换古图的;有代表某个神秘组织,邀请墨尘加入,共谋“大事”的;甚至还有一位自称是“天机阁”分阁主事,前来“协商”关于暗星杀手被杀之事的赔偿问题,言语间暗示只要墨尘交出古图,此事便可一笔勾销……
所有这些来访者,无论态度是温和还是强硬,是利诱还是威逼,最终的目的,都指向了那张古图,以及墨尘本身所代表的“价值”。
墨尘的回应始终如一:拒绝,或者直接让对方“滚”。
苏浅雪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些势力,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足以在东域掀起滔天巨浪,如今却接踵而至,对主人软硬兼施。主人这般强硬态度,几乎将不夜城大半的顶尖势力都得罪遍了!
“主人,我们是否……暂避锋芒?”苏浅雪忍不住建议道。这般成为众矢之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墨尘站在院中,望着不夜城永远明亮的天空,眼神幽深。
“避?往哪里避?”他声音冰冷,“既然都已将我视为肥羊,那便让他们看清楚,这头羊,长的是能吃人的獠牙。”
他转身,看向苏浅雪:“你的伤势还需几日可完全恢复?”
苏浅雪精神一振,道:“最多两日!”
“好。”墨尘点头,“两日后,我们离开不夜城。”
“离开?去哪里?”
墨尘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了怀中那张古图所指引的方向。
“去该去的地方。”
既然这不夜城已是漩涡中心,无数双眼睛盯着他,那他便主动跳出这个漩涡,将战场,引向他所选定的地方!
他要化被动为主动,将这些在暗中窥视的“猎人”,一个个,引入他布下的杀局!
肥羊?究竟谁是肥羊,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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