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像一块湿透的裹尸布,严严实实地蒙在这片刚经历过风暴的角落。只有远处污水处理厂管道那不祥的、违背物理规律的扭曲声,提醒着我们并未脱离险境。
我瘫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连呼吸都带着肺叶摩擦砂纸的痛感。左臂像一截彻底烧毁的电路,内部的星空黯淡无光,死气沉沉。核心处,林薇的那缕星光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只能勉强感知到一丝存在,再也传递不出任何清晰的意念。
老K……最后以那种方式出现,又以那种方式彻底消散。他留下的信息,他指向的“校正力”,他捏碎手环的决绝……像一堆烧红的炭火在我脑子里翻滚。
“摇篮深处……断柱……印记……钥匙……”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自己都认不出,“阻止它们拿到……代价……”
代价是什么?老K没说完。但看他那样子,代价绝不会是请客吃饭。
老人挣扎着爬起来,佝偻着身子,走到那陶罐碎裂后留下的一小堆黯淡碎片前,沉默地站了片刻。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块最大的碎片,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泥土痕迹。他将碎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终于解脱了。”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悲伤,“以最残酷的方式。”
螺丝头体内的螺栓发出一阵松动的“咔哒”声,它试图将自己重新组装得更紧实些,但效果不佳。“能量水平:严重匮乏。结构完整性:73%。心理状态:需要强烈建议进行心理评估及维护。”它的电子眼扫过我,“尤其是你,王强。你的生命体征读数波动剧烈,左臂能量反应近乎归零,精神压力指数爆表。”
“谢谢关心,回头给你换节新电池。”我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试图撑起身体,却差点又栽回去。强行驱动“否决印记”进行规则定义,再榨干自己和林薇去引导那恐怖的时序怨念,后遗症比想象中更严重。现在别说再开一次“规则定义”,就是让我徒手掰弯一根筷子都费劲。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老人将陶罐碎片珍重地收起,警惕地环顾四周,“‘它们’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刚才的拦截虽然被老K扰乱,但通道肯定被标记了。这里不再安全。”
他说的对。虽然暂时感觉不到“观测者之殇”那冰冷的注视,但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们像在黑暗森林里放了一把大火,所有的猎手都被惊动了。
“能去哪?”我苦笑,“观星台?怕是回不去了。下水道‘摇篮’?那地方现在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了。”
“分析:当前区域时空稳定性极差,存在未知风险。建议:寻找临时性、规则相对简单的‘夹缝’区域进行休整。”螺丝头提议,“根据老K遗留坐标及现有数据推算,‘摇篮’外围可能存在此类区域,但抵达路径……充满变数。”
夹缝?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我们勉强达成共识,准备互相搀扶着离开这个诡异的木质房间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我的左臂。
那原本如同枯木死寂的左臂,内部黯淡的星空毫无征兆地沸腾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受控或冲突的流转,而是一种狂暴的、失控的、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点燃的剧烈反应!原本黯淡的星芒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混乱的线条与秩序的锁链不再是交织,而是像两条疯掉的蟒蛇般互相撕咬、碰撞!核心处,林薇那缕微弱的星光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能量瞬间淹没!
“呃啊啊——!”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仿佛要将灵魂和肉体一起撕裂的剧痛,从左臂根源爆发,瞬间席卷全身!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左臂内部传来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细微声响!
“小子!”
“王强!”
老人和螺丝头的惊呼声变得遥远。
视野被一片混乱的光芒充斥,耳边是能量狂暴奔流的轰鸣。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股失控的力量疯狂撕扯,几乎要彻底涣散。
规则解读(强制过载):检测到未知高位格信息流注入!来源:疑似“观测者之殇”拦截残留\/被引导时序怨念反向污染!左臂规则结构遭受冲击!混合能量平衡被打破!林薇意识碎片(校正力)受到侵蚀!
警告!存在规则崩溃及载体(王强)解体的风险!
启动……紧急避险协议(混乱锚点本能)……重构……
冰冷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我的意识防线。我感觉到左臂内部那片星空正在发生某种恐怖的“坍缩”和“重组”,林薇的星光在其中微弱地挣扎、闪烁,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暴的能量洪流彻底吞噬、同化。
不!不能失去她!
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我试图重新建立对左臂的控制,试图去“触摸”、去“保护”那缕属于林薇的星光。
但我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刚触及那片混乱的能量漩涡,就被更猛烈的痛苦和信息的洪流狠狠拍回!
在意识彻底被淹没的前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幅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
那并非左臂内部的景象,而是一个陌生的、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地方——无数断裂的、如同山峦般巨大的石柱矗立在一片混沌的雾气中,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锈蚀金属和黯淡水晶构成的、如同王座般的结构。王座之上,空无一人,但其散发出的威压,却让我的灵魂都在颤栗。
而在那锈蚀王座的下方,一根相对较小的断柱旁,似乎……插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轮廓……
画面一闪而逝。
紧接着,所有的感知彻底被左臂内部爆发的能量风暴吞噬。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物理世界的巨响在我体内炸开。
左臂那狂暴的能量奔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强行停止了暴走。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榨干的虚弱。
我瘫软在地,视野模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左臂……还在。
但它不再发光,不再有星空流转,不再有混乱与秩序的线条。它恢复了近乎正常的血肉触感,只是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冰冷得像一块死肉。唯有在手臂最深处,还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到极点的、属于林薇星光的悸动,如同惊弓之鸟。
它……好像把自己“关机”了?或者说,是那股“混乱锚点”的本能,在最后关头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稳定了濒临崩溃的规则结构,代价是……暂时封印了所有力量?
“刚……刚才怎么回事?”老人扶着墙壁,脸色比我还难看,“你胳膊里……好像有东西炸了?”
“能量读数……先爆表,然后归零……无法理解……”螺丝头的电子眼闪烁着混乱的数据流,“逻辑模块……需要重启……”
我抬起沉重如山的右手,摸了摸冰冷僵硬的左臂,心有余悸。
“不知道……”我声音沙哑,“好像……差点就报销了。”
但那个短暂出现的画面——断裂的石柱,锈蚀的王座,以及王座下断柱旁插着的那个东西的轮廓——却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摇篮”深处?“最初之厅”的断柱?
那插着的东西……就是老K说的“钥匙”?
左臂的突然失控和那个画面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某种指引?或者说,是“它们”借助刚才的接触,给我设下的新陷阱?
我看着自己这条暂时“安静”下来,却仿佛隐藏着更大风暴的左臂,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玩意儿,现在不仅是个不定时炸弹,还可能是个……导航信标?
妈的,这假肢的售后服务,简直烂到令人发指。
我挣扎着,在老人和螺丝头的帮助下,勉强站了起来。
“不管那是什么……”我看着周围开始再次不稳定地扭曲起来的空间,咬了咬牙,“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至少,我们有了一个模糊的目标。
尽管前方,大概率是更深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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