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深灰色的粘稠液体,悬在我的左腕内侧,像一颗违背了重力与常理的露珠,颤巍巍地,就是不肯落下。它散发出的能量气息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 “存在感” ,与左臂本身那沉甸甸的、惰性的质感同源,却又更加……活跃?或者说,更具 “生物性” ?
能吃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疯狂缠绕住我近乎停滞的思维。胃部的抽搐更剧烈了,空虚无力的感觉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这不是普通的饥饿。这是身体在经历了规则层面的透支后,对最基础能量、对维持“存在”本身的绝望索求。
我盯着那滴液体,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指尖微微颤抖,想要去触碰,却又在最后一刻僵住。
万一呢?
万一是剧毒?
万一是某种更诡异污染的源头?
万一这玩意儿喝下去,我就不再是“王强”了?
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
但另一种更原始、更蛮横的冲动,从骨髓深处,从那场终极嵌合后留下的浑噩与空虚中升起——活下去。不管以何种形态,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这条胳膊现在是我的一部分。它分泌出的东西,难道会比外面那些明显不正常的诡异植物更危险?比沉淀池里那漂着油污和未知物质的污水更致命?
至少,它闻起来……没有明显的怪味。只有一种极淡的、类似于雨后岩石和臭氧混合的、冷冽的气息。
赌一把。
我闭上眼,将心一横,左手腕凑到嘴边,舌头小心翼翼地、极其快速地舔了一下那滴液体。
触感……冰凉,粘稠,像某种特别浓稠的蜂蜜。
味道……
没有味道。
不,确切地说,是一种极致的 “空” 。没有任何酸甜苦辣咸,没有任何气味分子带来的刺激。它滑过舌面的感觉,更像是一小团凝聚的“无” ,直接融入了我的唾液,然后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没有灼烧,没有麻痹,没有想象中的任何不适。
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冰冷的暖流?
这矛盾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不是饱腹感,不是力量恢复的充实,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仿佛干涸龟裂的河床,被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气悄然浸润的感觉。那无处不在的、源于存在损耗的疲惫感,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我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腕。
那滴液体消失了。手腕内侧那块刚才泌出液体的区域,颜色和质地已经恢复了原状,与其他部位的深灰色材质再无区别。
它……真的能……补充能量?虽然效果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算什么?我这破胳膊自带……续航功能?还是说,这只是它内部能量循环产生的一点……边角料?
我尝试着再次集中意志,去“命令”它,像刚才那样再分泌一点。
毫无反应。
左臂依旧沉默,深灰色的暗纹内嵌不动,内部的律动深沉如故。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它无意识间的、一次微小的生理活动。
我靠在锈蚀的管道上,感受着体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暖意,以及并未完全缓解,但似乎不再那么尖锐的饥饿感。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似乎找到了一条……另类的、或许能暂时维持生存的途径?尽管这途径本身诡异得令人发指。
另一方面,这意味着我和这条胳膊的绑定更深了。它不仅改变了我的形态,现在可能还要负责我的“饮食”?我以后难道要靠“舔胳膊”活下去?
这他妈算什么终极售后?买一送一,附赠终身营养液(限量版)?
荒诞感冲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抬起头,看向这片依旧破败、但规则暂时稳定的废墟。远处,那根巨大的、不再滴水的管道沉默地矗立着。更远处,被苍白火焰侵蚀过的地方,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如同疤痕般的灰白区域,没有任何色彩,也没有任何生机。
“观测者之殇”退去了,但它们留下的创伤,以及它们本身,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老人还在设备间里昏迷不醒。螺丝头变成了废铁。林薇和老K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我的意识和这条胳膊里。
而我,王强,一个带着会自动分泌“能量液”的诡异胳膊的前死刑犯,被困在这片规则的垃圾场里。
下一步,该怎么办?
继续躲在这里,靠偶尔“舔胳膊”苟延残喘?
还是冒险向外探索,寻找离开这片污水处理厂,回到……“正常”世界的可能?
哪个选择看起来都像是通往另一个地狱的单程票。
我叹了口气,感受着左臂那沉甸甸的重量,和体内那一丝微弱的、来自胳膊“馈赠”的能量。
至少,暂时不会饿死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吧。
至少这假肢的售后,还他妈包伙食。
虽然这伙食的提供方式,实在是有点……挑战底线。
我靠在管道上,闭上眼睛,保存着这来之不易的、微不足道的一点体力。
先休息。
等老人醒来。
然后……
再做打算。
在这片被规则战争蹂躏后的废墟里,活下去,本身就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战斗。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死刑犯返校,班长喊我交作业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