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的大丧之礼,在一种庄重、肃穆而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依制进行。京城内外,尽缟素,罢宴乐,哀声不绝。
繁复到极致的礼仪,持续了整整二十七日,从小殓、大殓到停灵、祭奠,再到最后的奉安山陵,每一步都遵循古礼,不容有丝毫差错。
这既是对逝去帝王的最后尊崇,也是新朝确立权威、安抚人心的重要仪式。
终于,到了奉安入陵的日子。皇家仪仗绵延十数里,白幡如雪,哀乐低回。
文武百官、宗室勋贵,皆着丧服,徒步随行。新君赵泓,作为孝子,披麻戴孝,手持哀杖,走在灵柩的最前方。
他面容憔悴,眼眶深陷,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无比,既有丧父之痛,更有肩负江山社稷的巨大压力。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无数百姓的跪拜和哭泣声中,缓缓行至京郊的皇陵。这里是历代帝王的安息之所,山峦起伏,松柏苍翠,气氛庄严肃穆。
在钦天监选定的吉时,在震天的哀乐和礼炮声中,巨大的梓宫被缓缓送入早已修建好的地宫深处。
厚重的石门在机关作用下缓缓闭合,将一位帝王的一生,与他所统治的时代,一同封存于黑暗之中。
冗长的陵前祭祀仪式结束后,百官与宗亲开始依次退去,准备返回京城。陵前渐渐空旷下来,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和摇曳的松涛。
赵泓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屏退了左右侍从,独自一人,缓缓走到那刚刚封掩的、冰冷的陵墓宝顶之前。巨大的石碑上,镌刻着先帝的庙号与谥号,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石碑,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父亲的余温。
连日来的坚强、隐忍、乃至在朝堂上展现的威仪,在这一刻,尽数卸下。他不再是刚刚即位、需要时刻保持威严的新君,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内心充满复杂情绪的儿子。
他扶着墓碑,缓缓坐了下来,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面上,许久没有说话。山风掠过,吹动他孝服的一角,更添几分萧索。
良久,他才抬起头,望着墓碑上那些象征无上尊荣的字号,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长眠地下的父亲对话:
“父皇…您…终究还是把这座江山,交给了儿臣。”
他的语气中没有欣喜,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茫然。
“您走得…太突然了。留下这偌大的帝国,内有朝纲未肃,外有边患未平,大哥在冷宫不知道如何,二哥…他还被关在宗人府里不知道如何处置…儿臣…心里…真的很害怕。”
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的面具,露出了一个年轻君主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脆弱与惶恐。
“您总是说,为君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儿臣…儿臣真的能做到吗?
您把一切都算计好了,甚至连二哥的宫变…都在您的预料之中…您为儿臣扫清了道路,可…可这条路,儿臣真的能走下去吗?”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自身能力的怀疑。
“您知道吗?有时候,儿臣甚至…有些恨您。”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压抑的委屈,“儿臣一直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听听曲写写诗,您把儿臣推到这个位置上,却也不问愿不愿意。
儿臣活在您的阴影里,活在您布下的局中…儿臣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想,如果是您,会怎么做?儿臣…仿佛永远都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努力平复情绪。
“可是…儿臣也知道,您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或许,也是为了保护儿臣。”
他的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带着一丝领悟,“您用您的方式,教会了儿臣什么是权力,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孤独。”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望着巍峨的陵墓,仿佛在向父亲做出承诺:
“父皇,您放心吧。儿臣…会努力做好这个皇帝。会谨记您的教诲,会善待臣民,会…尽力守住这片您交给我的江山。
也许…儿臣永远无法像您那样算无遗策,但儿臣…会用自己的方式,走下去。”
说完这最后一句,他深深地向陵墓鞠了三个躬,然后毅然转身,向着陵园外等候的銮驾走去。山风吹起他的衣袂,背影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得孤单,却也挺拔。
这一刻,他真正开始告别父亲的庇护,独自面对前方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帝王之路。而那座沉默的皇陵,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坐标,提醒着他的来处,也警示着他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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