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钉在林默和苏清雪身上。那穿透迷雾的嗡鸣声和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带着一种超越古武协会的、秩序森严的冰冷压迫感，瞬间冻结了沼泽边缘的空气。
“界碑…”苏清雪低语，声音里那份凝重前所未有。她搀扶着林默的手臂微微用力，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如同面对天敌的雪狐。这份忌惮，远胜于面对重山时的郑重。
林默心头剧震！界碑？又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但看苏清雪的反应，这绝对是一个比古武协会更加恐怖、更加超然的存在！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惊蛰异能核心在药力下缓慢恢复，但此刻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他看向苏清雪，眼神询问。
苏清雪没有看他，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迷雾中那三架悬浮的黑色梭形飞行器。飞行器造型流畅而诡异，表面没有任何可见的引擎或武器口，只有冰冷的哑光黑色，仿佛能吸收光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科技感。那探照灯和能量武器发射口，如同深渊巨兽的眼眸和獠牙。
“放下抵抗，接受审查。”冰冷的机械音再次重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反抗？林默看着自己重伤的身体和身边同样消耗巨大的苏清雪，再看看那三架明显蕴含恐怖科技力量的飞行器…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苏清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忌惮和不甘，缓缓松开了搀扶林默的手，示意他站好。她向前一步，将林默微微挡在身后，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一份属于苏家雪凰的骄傲：“界碑巡查队？苏家苏清雪在此。我们遭遇古武协会伏击，正在撤离。并无恶意。”
“身份确认：苏清雪，苏家嫡系，异能：冰系（A级），权限等级：三级（临时）。”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回应，“目标‘惊蛰’，身份：未注册异能者（雷系d级），权限等级：零（非法）。依据《界碑公约》第七条款，对未注册高潜力异能者及其关联事件，拥有强制审查权。请配合。”
嗡！
其中一架飞行器下方射出一道柔和的蓝色牵引光束，精准地笼罩住林默和苏清雪。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将两人缓缓托起，朝着中间那架体型稍大的飞行器打开的腹部舱门飞去。
林默心中惊疑不定。《界碑公约》？强制审查权？这“界碑”到底是什么组织？权限等级又是什么？他感觉自己仿佛从一个泥潭，又掉进了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漩涡。
飞行器内部出乎意料的宽敞和简洁。银灰色的墙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舱内光线柔和，空气清新。几名穿着同样哑光黑色紧身作战服、脸上覆盖着半透明战术目镜的身影如同雕塑般矗立。他们气息内敛，动作精准划一，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身上散发着与那机械音如出一辙的冰冷秩序感。
“请进入医疗检测区，进行初步扫描与伤势处理。”一名似乎是队长的界碑成员上前一步，声音透过目镜传出，依旧毫无情绪。他指了指舱内一侧两个类似之前安全屋修复舱的透明圆柱体。
苏清雪看了林默一眼，眼神复杂，带着警告和提醒，率先走向其中一个圆柱体。舱门无声滑开。
林默别无选择，只能跟上。他走进属于自己的圆柱体，舱门关闭。温和的蓝光从四面八方扫过身体，带来一阵清凉舒适感。同时，几支细小的机械臂伸出，喷出带着清新药味的喷雾，覆盖在他身上狰狞的伤口上，带来阵阵清凉和麻痒，疼痛感迅速缓解。断裂的骨骼处也传来轻微的震动感，似乎在加速愈合。
【检测到高效生物修复喷雾！外伤加速愈合！】
【骨骼修复凝胶（高级）加速生效！骨折愈合进度：70%…】
【情绪点+500（吸收自界碑成员的程序化执行情绪）】
系统的提示让林默稍稍安心。至少暂时，对方没有立刻下杀手，反而在治疗。
扫描和治疗持续了大约十分钟。舱门打开时，林默身上的外伤已经结痂，内伤也好了大半，虽然依旧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他走出舱体，发现苏清雪也已经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显然也接受了治疗。
“初步扫描完成。生命体征稳定。请随我来，接受问询。”队长转身，带着两人穿过一道舱门，进入一个更加宽敞、类似指挥中心的房间。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沙盘，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星海市及周边区域的立体地图，包括废弃工厂、迷雾沼泽，甚至他们刚刚战斗的能量残留点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地图上还有一些闪烁着不同颜色光点，代表不同的能量源或势力范围。
几个界碑成员坐在操作台前，手指在虚拟光屏上快速滑动，调取着各种数据流。
“坐。”队长指了指房间中央两张悬浮的金属座椅。
林默和苏清雪坐下。座椅自动调整，贴合身体。
“记录开始。”队长站在全息沙盘前，声音冰冷，“事件代号：星海-废弃工厂冲突。审查对象：苏清雪（三级权限），林默（代号：惊蛰，零级权限）。请苏清雪先陈述事件经过，重点说明与古武协会冲突原因，及目标‘惊蛰’的来历。”
苏清雪神色平静，开始讲述。她的陈述简洁而清晰，基本符合事实：古武协会因赵家事件及灰隼小队覆灭发布血色通缉令追杀林默，她在安全屋遭遇袭击，被迫突围，在废弃工厂与重山小队激战…但她巧妙地隐去了林默身上系统的存在，将他的力量爆发和异能觉醒归结为“特殊体质”和“绝境突破”，并将自己出手相助的原因解释为“维护区域稳定”和“对高潜力异能者的保护性介入”。关于安全屋的位置和内部情况，更是只字未提。
队长和操作员们安静地听着，记录着。战术目镜下的眼神无法窥视，但林默能感觉到一道道无形的、带着审视和分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解析透彻。
“目标‘惊蛰’，你的陈述。”队长转向林默。
林默心中一紧。他必须和苏清雪的证词保持一致，不能有任何矛盾！他深吸一口气，模仿着苏清雪的冷静，开始讲述自己的“视角”：从被赵家逼迫、退婚，到莫名觉醒力量（含糊带过），被古武协会追杀，误入废弃工厂，遭遇苏清雪，并肩作战对抗重山小队…他重点描述了自己在战斗中的恐惧、挣扎和最后被逼到绝境才爆发异能的过程，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卷入风暴、被动反抗的“受害者”。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波动（测谎分析）！‘初级精神坚韧’+‘敛息诀’全力运转！】
【系统底层伪装协议加固！模拟正常生理及精神反应…】
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林默。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场在扫描他的情绪波动和生理反应，试图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他竭力保持心境的平稳，回忆着战斗时的真实恐惧和愤怒，让情绪自然流露。系统的伪装层如同最坚固的防火墙，抵御着外界的探测。
问询持续了半小时。队长和操作员不断提出各种细节问题，反复核对。林默和苏清雪的回答天衣无缝，如同排练过一般。界碑成员那冰冷秩序的外表下，似乎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这两人的陈述逻辑自洽，情绪反应“合理”，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关键信息。
“陈述记录完毕，初步逻辑链完整，情绪反应符合应激模型。”一名操作员向队长汇报，声音带着一丝电子合成般的停顿，“但核心能量源波动异常（指林默爆发时）及苏清雪冰系本源动用原因（指最后击杀重山）存疑。建议进行深度基因及精神图谱扫描。”
队长沉默片刻，似乎在接收更高权限的指令。战术目镜上蓝光微闪。
“申请驳回。”队长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当前权限不足，且目标‘惊蛰’异能状态未稳，深度扫描存在不可控风险。根据《公约》优先原则，处理‘节点’异常为第一序列。”
“节点”异常？林默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
队长转向苏清雪和林默，语气不容置疑：“星海市迷雾沼泽区域，近期检测到异常高能‘节点’活动，能量波动特征与已知‘裂隙’事件高度吻合。第七巡查小队奉命驻守调查。你们在此敏感区域爆发高烈度冲突，已对‘节点’稳定造成干扰。现依据《界碑公约》紧急条款，征调三级权限者苏清雪，以及高潜力个体‘惊蛰’，协助执行‘节点’稳定任务。任务完成前，限制离境。”
征调？协助任务？限制离境？
林默愣住了。这算什么？从囚犯变成临时工？苏清雪的脸色也更加难看。显然，这个“节点”任务绝非易事，而且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任务详情？”苏清雪冷声问道。
队长一挥手，全息沙盘上的景象瞬间变化，聚焦到迷雾沼泽深处一片被浓重灰雾笼罩、能量反应异常紊乱的区域。一个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暗红色光斑在灰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异常‘节点’坐标已标记。能量反应持续攀升，空间稳定性持续下降。初步判定为小型‘裂隙’开启前兆。任务目标：进入节点核心区域，投放‘空间稳定锚点’，阻止裂隙形成或扩大。”队长指着那个暗红色漩涡，“任务风险等级：A级（高威胁）。你们将作为先遣侦察及锚点投放执行单元。”
A级任务！裂隙开启前兆？！
林默倒吸一口凉气！他虽不清楚“裂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光听名字和看到那全息影像中散发的不祥气息，就知道这绝对是九死一生的活计！界碑这是把他们当炮灰用！
“我拒绝！”苏清雪斩钉截铁，冰寒的气息再次弥漫，“苏家不会接受这种强制征调！‘裂隙’风险未知，我需要向家族汇报！”
“拒绝无效。”队长的声音毫无波澜，带着冰冷的规则力量，“根据《公约》及三级权限临时条款，在确认区域存在A级及以上威胁时，界碑有权临时征调附近三级及以下权限者参与应急处置。苏家若有异议，可在任务结束后向‘仲裁庭’申诉。现在，请准备装备，一小时后出发。”
随着队长的话音落下，舱壁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两套全新的装备。
* **林默的装备：** 一套哑光黑色、带有微弱能量抗性的轻型作战服；一个覆盖半张脸、带有夜视、热成像、能量探测功能的战术目镜；一把与之前那把类似的【惊雷刃（仿品·改良）】，雷系增幅略有提升；一个战术背包，里面装着几支高效治疗针剂、高能营养剂、一枚拳头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棱柱体（空间稳定锚点）；还有一个腕带式微型电脑，连接着界碑的战术网络。
* **苏清雪的装备：** 同样制式的作战服和目镜；一枚冰蓝色的菱形吊坠（似乎是某种增幅器）；她的战术背包里除了常规物资，还有三枚散发着强烈寒气的冰蓝色棱柱（冰系稳定锚点）。
装备精良，却透着浓浓的炮灰意味。
“装备熟悉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后，投放舱启动。”队长说完，不再理会两人，转身走向操作台。
舱门关闭，只剩下林默和苏清雪两人，以及悬浮在中央、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节点”全息影像。
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林默看着那如同深渊巨口的暗红漩涡，又看向脸色冰寒的苏清雪，压低声音：“‘裂隙’…到底是什么？这任务…”
“空间裂隙。”苏清雪的声音冷得像冰渣，“连通未知异次元或高维空间的通道。每一次裂隙开启，都伴随着恐怖的能量潮汐和…难以想象的异界生物入侵。最小的裂隙，也足以摧毁一座城市。A级风险…意味着这个节点至少可能开启中型裂隙。”她看向林默，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界碑把我们当成了探路的卒子和消耗品。投放锚点必须在节点能量最狂暴的核心区…九死一生。”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而且还是更恐怖的虎穴！
“那…怎么办？”林默握紧了拳头，新生的惊蛰异能在体内微弱流转，带来一丝暖意和力量感。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当成炮灰！
苏清雪的目光扫过舱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沉默了几秒，突然以极低的声音，用只有林默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听着，林默。界碑的监控无处不在，但并非毫无死角。进入沼泽后，听我指令。‘节点’的能量紊乱会干扰他们的远程监控。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决绝和一丝…托付？
“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界碑。活下去，然后…去‘节点’深处，那里…可能有答案。”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关于你的力量，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林默心头剧震！节点深处有答案？关于系统？关于灵气复苏？
就在这时，舱内响起冰冷的提示音：
“装备熟悉时间结束。请目标单位进入投放舱。倒计时：10…9…”
没有时间思考了！苏清雪迅速换上界碑的作战服，戴上目镜，将冰蓝吊坠贴身戴好，背起战术背包。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的凝重对话从未发生。
林默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速换上装备。惊雷刃握在手中，微弱的电弧在刀身跳跃，带来一丝安全感。他将那枚幽蓝的空间稳定锚点小心地放入背包固定槽。
“3…2…1…投放启动！”
嗡！
脚下的地板突然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林默和苏清雪瞬间失重，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
呼啸的风声灌入耳中！失重感让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下方，是翻涌不息、如同灰色海洋般的浓雾——迷雾沼泽！
几秒钟后！
噗！噗！
两人重重地砸入冰冷、粘稠的沼泽泥水中！浓密的灰雾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刺鼻的腐烂气息和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
【警告！进入高浓度惰性能量（灰雾）区域！感知范围大幅下降！能量恢复速度降低50%！】
【警告！检测到强烈空间紊乱波动！方向：东北方2.7公里（节点坐标）！】
林默挣扎着从泥水中站起，冰冷的泥浆包裹到腰部。战术目镜的夜视和热成像功能开启，但视野依旧被灰雾严重干扰，只能看到周围十几米的模糊景象。
苏清雪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同样浑身泥泞，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冰。她看向林默，战术目镜下的眼神交流无声。
她指了指东北方向，又做了一个噤声和警戒的手势。
在这片吞噬一切的灰雾中，在界碑冰冷的注视下，在未知“裂隙”的威胁前，两人如同被投入角斗场的囚徒，被迫携手，踏上了通往死亡或未知的荆棘之路。
而林默心中，苏清雪最后那句低语，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引着他看向那翻涌着暗红色光芒的节点深处。
答案…就在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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