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农具棚成了他们真正的秘密象牙塔。
梁斌的加入,给这支备考队伍注入了最关键的润滑剂。他不仅有学识,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调度能力。
他来的第二天,就利用午休时间,用烧黑的木炭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上画出了一张详细的——
“复习轮值表”。
周明远负责 :《数学》和 《物理》的难点攻坚。
他那本补全的《数学手册》成了镇队之宝,复杂的几何题在他笔下总能化繁为简。
苏婉宁主抓 :《物理》和 《英语》。
她整理的物理公式卡片和英语单词烟盒纸在四人中传阅。她前世开得小作坊的管理经验也下意识地用上,负责统筹大家的复习进度。
梁斌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扛起了 《语文》和 《政治》的大旗。
他不仅能精准押中时事重点,讲解古文时,还能信手拈来背后的历史典故,让死记硬背变得生动有趣。
赵红梅依旧是 《历史》和 《地理》的主力。
她发挥了自己吃苦耐劳的优势,将厚厚的历史笔记重新抄录、分装,做成更便于携带和记忆的小册子。她还负责大家的后勤保障。
他们的学习模式堪称:“互助式教学”的典范:
每天固定时间,由一人担任“小老师”,讲解自己擅长的科目难点。比如,周明远会在泥地上画出受力分析图;梁斌则会用讲故事的方式梳理哲学概念。
任何一个人遇到的难题,都会成为四个人共同的研究对象。不同思维的碰撞常常能激发出意想不到的解题思路。
梁斌还提议,每晚熄灯前进行半小时的“政治口试”和“古文背诵”抽查。他模仿考官提问,锻炼大家的临场反应和心理素质。赵红梅从一开始的结结巴巴,到后来也能对答如流。
更让人惊喜的是,梁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台几乎报废的旧收音机。他捣鼓了几个晚上,居然能断断续续地收到一些短波信号!
虽然杂音很大,且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但这台收音机成了他们窥探外部世界、获取最新时政信息的唯一窗口。
每当收到与可能考试相关的新闻社论时,梁斌会立刻记录下来,大家再连夜传抄、分析。
条件依然艰苦。
农具棚夏天闷热如蒸笼,蚊虫肆虐,但他们苦中作乐:
赵红梅会用旧报纸糊墙挡风,还会从厨房“借”点盐巴出来,大家分食一点点,稀称“补充电解质”。
周明远用草茎编了几个小垫子,让大家坐着不至于太凉。
苏婉宁则贡献出自己珍藏的几颗水果硬糖,在有人情绪低落或攻克难题时,作为最高奖励。
长时间的共处,让他们形成了无言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需要。
有人望风时,其余三人便能全身心投入学习。
这种在压力下淬炼出的信任与情谊,比任何知识都更为珍贵。
在猪圈的隐隐臭味和昏暗的煤油灯下,四个年轻人的梦想,却如同棚顶缝隙中漏下的星光,虽然微弱,却坚定地照亮着彼此前行的路,并以惊人的速度茁壮成长。
他们知道,每多学一个知识点,就离那个渴望的未来更近一步。
然而,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这日,苏婉宁正弯腰在地里干活,一抬头,便被宋满仓堵在田埂上。他左右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便凑近低声道:
\"婉宁,晚上老地方见!”
谁跟你老地方见?苏婉宁捡豆子的手突然停住,猛地抬起头:
“不用了。”
她强压着怒火。
“干一天活太累,晚上我还要休息。”
“是吗?”
宋满仓笑了。
“婉宁,你要认清现实。你一个女知青,村里无亲无故的,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跟了我,没人敢欺负你。”
又是这套说辞,她前世听了无数遍。
苏婉宁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
“宋满仓,你要再敢来纠缠,我立马找张队长评理。要是敢动手动脚,我现在就去告你耍流氓。”
说完不等宋满仓反应,苏婉宁扯开嗓子就喊:“张队长!宋满仓同志在这儿捣乱!薅社会主义羊毛!”
张队长闻声赶来,皱着眉头问:
“怎么回事?”
苏婉宁眼圈微红,声音却格外坚定:
“主席教导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我是响应党的号召,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她顿了顿,提高声音朗声说道。
“‘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可宋满仓同志却三番五次干扰生产,破坏劳动纪律,这符合主席的教导吗?”
宋满仓脸色一变,没想到平时温声细语的姑娘突然变得这么硬气。他正要发作,远处传来赵红梅嘹亮的歌声:“社员都是向阳花啊——”
只见她和周明远带着十几个知青呼啦啦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
周明远一个箭步挡在苏婉宁前面,胳膊上的红袖章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人群外,李娟站在树后头,看着被知青们护在中间的苏婉宁,使劲攥着手里的镰刀,嘴角撇出一丝冷笑。
围观的社员开始窃窃私语。张队长脸色一沉,瞪向宋满仓:
“宋满仓!你这是要干什么?耽误生产可是要挨处分的!”
宋满仓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还想辩解。梁斌突然从人群后挤进来,沉声道:
“我能作证。他总是干扰苏婉宁同志干活,前前后后不下七回,我碰巧都在旁边看到了。”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宋满仓见势不妙,连忙赔着笑脸:
“张队长,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和婉宁同志说了两句话......”
“有什么话不能等收工再说?”
张队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赶紧给我回去干活!再让我逮着你偷懒,看我不扣光你的工分!”
宋满仓灰溜溜地走了。
赵红梅一把拉住苏婉宁的手,焦急地问:“婉宁,你没事吧?”
周明远盯着宋满仓走远的背影,又瞥了眼想息事宁人的张队长,提高嗓门:
“对这种流氓行径,我们绝不能姑息!”
苏婉宁擦了擦眼泪,立刻会意。她挺直腰板,语气坚定地附和:
“我们知青就是要和这种不良风气斗争到底!”
梁斌立刻接上话:
“说得对!咱们要坚决维护知青的尊严!”他边说边用力挥了下拳头。
赵红梅也往前站了一步,义正辞严地说:
“今天这事必须有个说法,不然以后谁还敢安心搞生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在理,把周围看热闹的社员都说得直点头。
张队长想说什么,可看着知青们团结一心的样子,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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