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寂静得似乎都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的“滴答”声。右腿打着厚重石膏的苏婉宁,已经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十七天。
床头柜上摆着的苹果早就皱起了皮,旁边那束枯萎的鲜花,是上周孙女看她时带来的,她一直舍不得扔掉。
老大上次来,坐了十分钟,说公司要开会,急匆匆就走了;女儿每天雷打不动一个电话,但说不上两三句就要挂;小儿子更是早忘了,病床上还躺着这么一个老娘。
苏婉宁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易,房贷车贷压着,工作压力又大,还有孩子要养活,哪有工夫总往医院里跑?
可道理谁都懂,但说出来,心里却还是堵得慌。
半个月前,她在即将拆迁的老屋里收拾东西,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右腿“咔嚓”一声,当场就站不起来了。
那栋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要拆迁。刚贴公告时,三个孩子还经常回来看她,可等补偿款一到账,就全乱套了。
大儿子最先找上门:“妈,我是长子,按老规矩该多分点。”
第二天,女儿就抹着眼泪来了:“这些年您有个头疼脑热,哪次不是我在照顾?您可不能偏心!”
小儿子最直接,把房贷合同往桌子上一拍,理直气壮:“妈!我每月要还6000房贷了,这钱得先紧着我!”
他们当着她的面吵了三天,声音越来越大,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却没有一个人问一句:
“妈,您腿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直到她自己实在受不住了,打了120,人家医生检查后说小腿骨折,需要住院得家属陪护时,争吵声才停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为难的借口……
苏婉宁闭着眼睛,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各种事,突然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可这点皮皮肉疼,哪比得上心里的痛呢?
这就是她苏婉宁的一辈子啊!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那里曾经挂着一个银打的长命锁,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愧疚。
银锁早在她住院时就被小儿子拿了去,要了好几次都当做听不见,此时空落落的心情,更让她觉得对不起那个,当年被遗弃在西北农村的女儿……
病房门被从外轻轻推开,“吱呀”声将苏婉宁从纷杂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她本以为是护士小张,进来换药的,等咬着牙强撑起身子,却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郎。
对方看着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米色风衣,打扮时髦,妆容精致,但那看向她的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女郎的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苏婉宁的脸上。
苏婉宁怔住了,这人她认识吗?是走错房间了吧!
她正准备开口提醒一下,那女郎却轻哼一声,反手关上病房门,平静的走到她床边,没有说话,只是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布。
那红布的颜色有些旧了,边缘还有些磨损,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婉宁的心没来由地一跳,目光死死盯住那双灵巧拆解红布的手。
一层,两层……
仿佛拆的不是布,而是她尘封了几十年的记忆。
当最后一道布角掀开,露出里面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时,苏婉宁的呼吸骤然停住了。
照片上,一个梳着麻花辫、眉眼清丽的年轻姑娘,正看着镜头。她怀里抱着个白白净净的胖娃娃,娃娃戴着虎头帽,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可爱得让人心头发颤。
照片里的人是她,而那个胖娃娃——
是她刚满百天的女儿,果果。
当初为了拍这张满月照,她抱着孩子,怀里揣着偷偷攒下的鸡蛋换的钱,辗转换了三趟车才走到县城照相馆。
照片洗出来后,她看了又看,最后小心翼翼地压在床头玻璃相框的最里层。后来……为了逃回城,她连相框都没敢碰,生怕惊动了宋家人……
右腿的石膏突然变得重若千钧,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四十多年了……
那个她被迫遗弃在北方农村的女儿,那个她夜夜愧疚、不敢细想、只能在梦里偷偷看一眼的女儿……
“还认得这个不?”
女郎的声音响起,和她的眼神一样,没有半分温度。
苏婉宁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盯着照片,然后视线一点点,艰难地移到女郎脸上。
细看之下,那眉眼轮廓,依稀还能找到当年那个胖娃娃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岁月淬炼过的冷硬与陌生。
女郎俯下身,精致的面孔逼近,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像冰冷的针,精准地扎进苏婉宁的心脏。
“我叫宋麦香。”
她顿了顿,看着苏婉宁惨白的脸,清晰地补上最后几个字:
“小名,果果。”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难忍,苏婉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说什么呢?
说她当年为了回城,狠心抛下才一岁多的女儿,说她当年被宋家的生活折磨的精神崩溃……
可,无论有再多的苦衷,那都是她苏婉宁自己该面对的,和果果无关,她终究是亏欠了这个孩子。
“我就是来看看。”
果果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那条高高悬起、打着石膏的断腿上。
“当年抛下我和爸爸的你,过的如何?现在看来,不怎么样嘛!”
话音刚落,果果突然冷笑一声,“砰”地推开病房的门,高跟鞋踩得咚咚响,扯着嗓子就开始喊:
“来来来,各位都来看看啊!601病床躺的这位,就是我那‘伟大’的亲妈!当年为了回城过她的大小姐日子,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
她故意把声音拔得老高,让整层楼的人都能听见。
“我当时才一岁,正发着高烧,我爸抱着跪在地上求她别走,她倒好,头都不回就上了返城的车!”
果果一边说,一边斜眼观察着母亲的反应。还嫌不够解气,又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啪”地尽数撒落在地上。
“喏,拿去花!”
果果冷笑一声。
“你当年不就是为了钱,才抛下我们的吗?现在我能赚很多钱了,这些都给你,够不够啊?”
钞票散落一地,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苏婉宁却始终沉默不言,目光静静地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果看着一脸麻木的苏婉宁,突然就觉得一切没有任何意义,她转身就要离开,临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
“你这日子过成这样,可真是报应啊!”
“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镇上首富了,我那个爸过得更是潇洒,还给我找了个二十出头的后妈,比你年轻漂亮多了,还是个大学生呢!”
她本想再说些难听的话,但目光触及那条断腿,看着面如死灰的母亲,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老来无依、儿女不孝、病痛缠身,人生全是遗憾……这不就是老天爷给她抛夫弃女的最大惩罚吗?
转身离开时,无人察觉处,一滴眼泪悄然从果果眼角落下……
苏婉宁从始至终未出一言,只有搭在雪白床单上的、布满老年斑的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报应”——
终是,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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