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姥姥一边整理带回的书籍,一边不经意地问起:
“这个暑假,你一个人在家,都做些什么了?”
“去图书馆看书,提前预习了新学期的功课。把太姥爷留下的那些典籍也读了大半,有些疑难处,都记下了,等开学后向教授们请教。”
她顿了顿,眼角泛起温软的笑意:
“空闲时还照着家里的旧食谱,试做了些果脯和点心,还学会了你最拿手的梅干菜。”
姥姥的目光在外孙女微红的耳垂上轻轻掠过,苍老的唇边绽开一抹洞悉的微笑:
“我们囡囡啊,是真的长大了。”
晚饭后,姥姥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素雅的信封,边缘已经微微起毛,显然被反复摩挲过。
“你妈妈让我带给你的。”
展开信纸,母亲清秀的笔迹在灯下舒展:
“婉宁:
西南的勘探比预期复杂,归期要推迟到深秋了。听说你这个暑假学会了姥姥的拿手梅干菜,妈妈很欣慰。
另外,妈妈的朋友告诉我,这个夏天,有位‘特别的朋友’常与你一同在图书馆学习。
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懂得那份心情。你若真心喜欢,妈妈为你高兴,也支持你多了解、多相处。
只是青春如金,韶华易逝,感情是人生的重要一课,却不是全部。愿你始终记得,先成为独立、完整的自己,不负时光,不负理想。
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带他回家看看,让妈妈和姥姥也见见这位,让你愿意抽出宝贵暑假时光相伴的同志。”
信的末尾,母亲笔锋一转,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记得你小时候总说想吃我做的花酿果脯,等我回来,一定教你。”
姥姥轻轻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放在外孙女面前,茶香袅袅中,她声音里带着慈爱的暖意:
“明天,让姥姥也尝尝我们囡囡做的梅干菜肉饼,还有,合适的时候,请那位解放军同志也一起来吧。”
苏婉宁眼睛一亮,亲昵地挽住姥姥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摇晃:
“知道啦,姥姥!”
她将声音放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您给我讲讲学术交流的趣事嘛,我可想听了……特别是您在京都见到老同学的事。”
……
九月开学日,苏婉宁推开熟悉的寝室门时,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哎哟,可算人来齐了!”
张敏正站在寝室中央,手里还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她剪了个利落的短发,晒成小麦色的脸上洋溢着健康的光泽。
“我这个暑假被老爹押着上山收山货,好家伙,足足瘦了十斤!不过力气倒是见长,现在扛一袋山核桃上楼都不带喘的!”
靠窗的陈雪闻声回头,长发在脑后松松挽成髻,露出清秀的脖颈。她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茶叶罐:
“婉宁来得正好,我特意从家里带了新炒的龙井,就等着人到齐了分享呢。”
正在镜子前梳妆的林南燕转过身来,新烫的波浪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怎么样?”
她优雅地转了个圈,发梢划出优美的弧度,。
“像不像《罗马假日》里的赫本。”
陈雪一边烫洗茶杯一边打趣:
“得好好谢谢你这头卷发,要不是为了当联谊会主持人,咱们可没这个眼福。”
张敏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山核桃、榛子哗啦啦滚了一桌:
“都来尝尝!这可是长白山的精华,保准你们吃了明年还想吃!”
苏婉宁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时陈雪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轻声问:
“婉宁,你这个暑假过得如何?”
她低头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拂过笔袋里那枚军徽钥匙扣,让她想起此刻正在某个训练场上的身影。
“我啊。”
她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
“学会了很多新东西,也……遇见了一些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张敏立刻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该不会是那位常去图书馆的解放军同志吧?”
林南燕也放下梳子加入追问:
“我可听说是个特别帅的军官?”
陈雪抿嘴轻笑:
“看来我们寝室要有喜事了?”
苏婉宁被她们围在中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却仍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以后……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哎哟,还卖关子!”
张敏夸张地跺脚,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阳光洒满整个寝室,四个姑娘的笑声飘出窗外,与九月的清风融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明媚,和对新学期最美好的期待。
新学期伊始,课程的难度便如秋日骤雨般扑面而来。
尽管苏婉宁在暑假期间已预习了大量内容,但当真正面对《机械原理与构造》这类强调实践应用的课程时,她仍感到了几分吃力。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幅复杂的机械构造图出神,铅笔在图纸上轻轻摩挲,却迟迟无法落笔。
图纸上的三视图与剖面图虽然规整,却始终缺少实物的立体感。
忽然,顾淮那日的话语浮现在耳边。她轻轻打开笔袋,指尖抚过那枚军徽钥匙扣,冰凉的金属渐渐染上她的体温。
次日清晨,苏婉宁带着准备好的材料,敲响了崔教授办公室的门。
“请进。”
崔教授正伏案批改论文,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见是她来,老人立即露出慈祥的笑容:
“是婉宁啊,快坐。”
办公室四壁皆书,窗台上的文竹青翠欲滴。崔教授听她说明来意,欣慰地点头:
“你太姥爷若是知道你这样勤学,定会欣慰。”
他取出钢笔,在申请材料上签下苍劲有力的名字。
“部队机械厂是个好地方,能学到真本事。”
令苏婉宁意想不到的是,崔教授竟亲自起身,执意要陪她去系办公室。秋日的阳光透过长廊的玻璃窗,在老教授深色的中山装上跳跃。
系主任见到崔教授亲自前来,连忙从办公桌后起身:
“崔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是我恩师的重外孙女。”
崔教授的手轻轻落在苏婉宁肩上,语气温和却笃定。
“这孩子继承了家里的治学传统,一心向学,你们多关照。”
不过一个下午,所有手续便已齐备。苏婉宁握着那张还带着油墨香的实习通知单,看着右下角鲜红的公章,仍觉得这一切顺利得如同梦境。
崔教授一直送她到办公楼前的石阶处,老人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说:
“婉宁,你太姥爷在世时常说,治学如做人,既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这次实习,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我会的,崔教授。”
苏婉宁郑重地点头。
秋风拂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取出那枚军徽钥匙扣,在夕阳下端详,金属表面流转着温暖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开始的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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