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顾淮起身告辞,苏婉宁送他出门。
两人并肩走在静谧的巷子里,只有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轻轻回响。到了巷口,顾淮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夜色为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
“实习的通知下来了,下周六,我来接你。”
“好。”
苏婉宁轻声应着,眼底漾着盈盈水光。
顾淮向前迈了一步,军装的呢料轻轻擦过她的衣角。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涩,却极其郑重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克制而温暖,她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手臂微微的颤抖。
“别紧张。”
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
“有我在。”
苏婉宁将脸轻轻靠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阳光与皂荚的干净气息。这个短暂的拥抱里,盛满了未说出口的承诺,与来日方长的温柔。
他缓缓松开手,深深望进她的眼睛:
“回去吧。”
苏婉宁站在巷口,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轻轻抚过方才被他拥抱过的肩头,转身走进家门。空气中,仿佛还停留着那个怀抱的温度。
堂屋里,姥姥正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包杭白菊和莲子收进柜子。见她回来,老人招招手,让她在身边坐下。
“是个踏实孩子。”
姥姥轻轻拍着外孙女的手背,声音里带着欣慰。
“他懂你,也懂咱们这个家。”
她抬眼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繁星正一颗接一颗地亮起。
“你太姥爷盼了一辈子的星辰大海,现在,轮到你们年轻人去闯了。”
苏婉宁顺着姥姥的目光望去,只见夜空如洗,星河渐显。
回到宿舍,苏婉宁刚把顾淮要带她去部队实习的消息说完,林南燕就放下手中的梳子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婉宁,顾同志对你可真是没得说。”
她压低声音。
“部队那地方多严格啊,听说手续要过十几道关。能带你进机械厂车间,这可不是随便打个招呼就能办成的事。”
苏婉宁耳尖“腾”地红了,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别胡说,这是系里特批的教学实践。”
话虽这么说,心底那点隐秘的欢喜却像揣了只小兔子,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
她下意识摸了摸书包侧袋,那封系主任特批的实习介绍信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牛皮纸信封上,“江南大学精密仪器与机械专业(军工方向)”的字样格外醒目,右下角鲜红的校章边缘,已经被她这些天反复摩挲得微微发软。
记得上周顾淮来送材料时特意交代过,部队接待地方院校人员要走整整十八道程序——
从政治处备案、保卫科审核,到车间安全须知学习,再到保密协议签署,一道都不能少。
他递来的牛皮纸文件袋里,除了厚厚的审批表,还夹着一张手写的注意事项。上面的字迹挺拔如松,一笔一划都透着军人的严谨:
“着正装,禁带相机,涉密区域不得记录,服从现场指挥。”
陈雪从书本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听说进部队车间连笔记本都不能带?”
“嗯。”
苏婉宁点头。
“所有笔记都要在监督下完成,出厂前还要接受检查。”
张敏正在铺位p整理山货,闻言探出半个身子:
“这么严格?那你们怎么交流技术问题?”
“顾淮说会有专门的记录员陪同,重要数据都要经过三道审核才能带出来。”
苏婉宁轻声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包里那枚军徽钥匙扣。
寝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
每个人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实习,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周六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婉宁就换上了最整洁的蓝布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圆头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
顾淮穿着笔挺的军装在校门口等候,军绿色的挎包上别着“保卫祖国”的徽章。见她准时到来,他抬手看了眼腕表:
“时间正好,我们现在去走程序。”
吉普车在部队营区门口缓缓停下。顾淮先下车到岗哨办理登记,将盖着鲜红公章的审批单递进窗口。
哨兵仔细核对了苏婉宁的学生证和介绍信,又让她在访客登记簿上工整地签下姓名。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响,远处训练场传来的口号声在晨风中格外清晰。
往里走要经过三道岗哨,每处都要查验证件。顾淮始终耐心配合,转身轻声解释:
“部队有纪律,必须严格把关。”
苏婉宁点点头,手心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笔记本——这是特意准备的全新本子。
顾淮早就嘱咐过,涉密内容一律不准记录,只能记载公开的基础原理。
当维修车间的厚重铁门缓缓开启时,苏婉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与学校实习工厂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防锈油气味,恒温恒湿的环境里,防静电地胶踩上去悄无声息。
货架上整齐陈列的零件都罩着玻璃,标签上标注着编号和“机密”等级。正在调试的炮瞄仪齿轮组在灯光下缓缓旋转,齿牙间的啮合精度远超课本插图,连齿顶高的误差都控制在微米级。
“先看安全须知。”
顾淮从挎包里取出一份印刷整齐的《车间管理规定》。
“这里的零件大多是退役装备拆解的,即便是基础构件也要戴手套才能接触。”
他说着,从工具柜里取出一副浅蓝色劳保手套递过来:
“防静电的,你试试合不合适。”
苏婉宁小心地戴好手套,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这是一个与校园截然不同的、严谨而神圣的世界。
苏婉宁刚把手套戴妥帖,就见一位身着蓝色工装的老兵笑呵呵地走过来,熟稔地拍了拍顾淮的肩:
“顾连长,今天带学生来参观?”
苏婉宁心头微微一动,不由侧目看向身旁身姿笔挺的顾淮——原来他是一位年轻的连长。
老兵转过脸来,目光落在她胸前那枚“江南大学”的校徽上,眼中带着赞许:
“江南大学?好学校啊。精密仪器与机械专业,还是军工方向的?”
“是的。”
苏婉宁连忙应答。她想起课本扉页上的院校沿革,又认真地补充道:
“我们专业的前身是1952年成立的兵器制造系,是专门为国家培养军工技术人才的重点专业。”
老兵闻言眼睛一亮,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竖起大拇指:
“好!这可是根正苗红!”
顾淮在一旁静静看着,唇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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