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苍白的手自门缝中探出,指尖距陈墨咽喉仅寸许,却未再前进一步。它静止着,像一截从古老墓穴中伸出的枯枝,泛着死寂的灰白光泽。陈墨瞳孔微缩,左手仍悬在半空,胎记渗出的金血尚未干涸,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在空中凝成细线,缓缓没入门隙。
楚璃呼吸一滞,却没有后退。她察觉到那手并非攻击——它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媒介,一道开启前的最后验证。
刹那间,金血尽入。
整座洞府猛然震颤,符文爆闪如雷走脉络。那手骤然崩散,化作一道流光倒卷而回,撞上门户中央的锁痕。锁痕旋转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整扇门框之上无数图腾同时亮起,金纹交织成网,自四面八方垂落,瞬间在二人身前织出一层流转不息的光幕。
光幕波动,三重幻影浮现。
第一幕:雪夜山村,少年单膝跪地,怀中老妇气息将断。他仰头望天,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若能护她一生平安,我愿断骨燃魂!”
第二幕:烈焰废墟,少女独立焦土,手中短剑滴血,身后是楚家祖祠倾塌的残垣。她不开口,唇形却清晰浮现一句低语:“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第三幕:星空之下,陈墨持残刃而立,周身灵海翻涌至极限。苍冥虎伏于身侧,气息奄奄;楚璃倚墙喘息,肩头深可见骨。他缓缓抬起右手,似要引动某种禁忌之术,天地为之色变。
幻象无声,却如重锤砸入神魂。
这不是幻境攻击,而是直指本心的拷问——你为何而来?所求何物?能否承受真相之重?
陈墨右脚仍悬于门槛之上,未曾落下。他闭目,任三重幻影冲刷识海。他知道,此禁制非武力可破,亦非智谋能解。这是“心印再验”,是对执钥者资格的终极确认。
他不动,也不言。
识海深处,一段段心音悄然浮现:
“掌非攻,乃承。”
“静而不滞。”
“持钥者非执刃之人,乃承心之徒。”
他默念过往所有片段,以本源共鸣回应洞府意志。不是为力量,不是为复仇,不是为飞升。他是为寻回失落之心而来,为解开玉佩与胎记的宿命而来,为回应那一声声清冷指引而来。
光幕微微震颤。
楚璃睁开眼,目光落在属于她的幻影上。她看着废墟中的自己,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审视。片刻后,她松开紧握陈墨的手,上前半步,迎向那道幻影。
“复仇不是终点。”她轻声道,“守护才是。”
话音落,颈间虎骨吊坠忽然发烫,与胸口玉佩共振,两股气息交融,化作一道淡青金光,射入光幕。
光幕剧烈波动,符文锁链开始退散,三重幻影逐一消融。最终,空中浮现出一行古字,笔划如刀刻石:
“入者须舍执念,持心前行。”
随即,门户终于完全开启。
内里幽深静谧,石阶蜿蜒向下,两侧壁灯自燃,照亮刻满星轨图纹的岩壁。一股纯净至极的本源气息弥漫而出,令人灵台清明,杂念尽去。
陈墨缓缓踏下右脚,足底触及实地的瞬间,金阶光芒收敛,重新隐入石缝。他收手,胎记金光渐隐,左臂纹路沉入皮下,只余淡淡暗痕。
楚璃跟上,脚步轻稳。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岩壁上的星轨图纹——那些线条并非随意刻画,而是按照某种古老历法排列,标记着星辰运转的轨迹。她指尖轻触石面,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力脉动,如同大地呼吸。
“这些图纹……”她低声,“不只是装饰。”
陈墨未答。他已将残刃收回腰侧,右手按在玉佩之上。玉佩温润,与体内本源共鸣趋于平稳,但越往里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越强烈。仿佛有双眼睛,仍在深处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行至前殿入口。
殿门高阔,门楣上方剥落的符文中,隐约可见半个模糊字迹——“昭”。陈墨抬头看了许久,终是未语。
踏入前殿,空间豁然开阔。地面由整块黑曜石铺就,中央凹陷处刻着一座复杂的阵图,纹路与陈墨胎记轮廓惊人相似。阵图边缘插着九根断裂的旗杆,残布飘荡,早已风化成灰。
殿内无尘,却有岁月沉淀的气息。四壁镶嵌着十二枚晶石,每一枚都对应一处星位,此刻正以极缓慢的频率明灭,如同心跳。
陈墨站在阵图前,忽然抬手,将指尖一缕赤焰火丝注入其中。
火丝刚触阵图边缘,整座大殿骤然一震。晶石齐亮,星轨图纹自岩壁蔓延至地面,与阵图相连。一股浩瀚意志自地底升起,压向二人神魂。
不是攻击,而是审视。
陈墨双膝微曲,强行稳住身形。他感知到,这意志并非针对外敌,而是再次确认他们的资格。它在读取记忆碎片,在追溯本源共鸣的每一次觉醒,在衡量他们是否真正理解“承心”二字。
楚璃咬牙支撑,额角渗出细汗。她忽然伸手,从香囊中取出那只草编蚱蜢,轻轻放在阵图边缘。
蚱蜢落地的瞬间,阵图纹路微微一颤,光芒柔和了些许。
陈墨侧目,随即了然。他低头,将左手覆于阵眼之上。
胎记再度发烫,金光自掌心溢出,顺着纹路流淌。阵图中央浮现出一道虚影——不是人形,而是一枚悬浮的钥匙轮廓,与他胸口玉佩形状完全契合。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这里不是藏宝之地……是钥匙的归处。”
楚璃望着阵图,声音微颤:“可钥匙若归位,门就会开。那门后是什么?”
陈墨未答。
他只觉玉佩震动加剧,识海深处,那清冷女声再度浮现,这一次,不再是箴言,而是一句极轻的叹息:
“快了。”
殿内寂静。
两人并肩而立,未再深入。陈墨将残刃重新系好,左手轻抚玉佩,目光穿透幽深通道,望向更远处的黑暗。他知道,真正的试炼尚未开始。
楚璃缓步走向右侧晶石,伸手欲触。
就在她指尖即将碰上晶石表面时——
晶石内部,一道细微裂痕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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