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的态度，如同秋日骤降的气温，虽非断崖，却在不经意间透出明显的凉意。
曾经几乎每天都会有的“早安”、“晚安”问候，变得时有时无，甚至隔上一天才会收到一条不痛不痒的消息。她回复信息的速度明显变慢，语气也从过去的热情崇拜，变得有些敷衍和客套。
“小雨，在忙吗？周末新上映的那部电影，你之前说想看的，我订了ImAx厅的票。”我发去消息，试图打破这层无形的隔膜。
过了许久，屏幕才亮起：“哎呀林老师，真不好意思呀！周末可能要临时加拍一组片子呢，经纪人刚通知的（哭脸）。下次吧好不好？爱你哦（爱心）。”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下次”了。
失落感像藤蔓缠绕心头。我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变化始于我几次对她关于爱马仕Kelly包的强烈暗示表示了“现在手头有点紧”的婉拒之后。她的热情似乎与我能满足她物欲的程度直接挂钩。
不甘和某种挽回的心理驱使着我。我试图用更频繁、更昂贵的礼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重新点燃她的热情。
她曾在某次逛街时“无意”提过一款设计独特的梵克雅宝四叶草手链，我立刻托人从国外买回。收到礼物时，她在电话里的惊喜尖叫确实回来了：“天哪！林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您对我太好了！爱死您了！”然而，这热情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我订了城中最高档的Spa会所双人套餐，价值不菲。她欣然接受，享受时也显得很开心，但在返程的车上，当我提起晚上去她家时，她又面露难色：“今晚啊？可能不行呢，我明天清晨有个试镜……我要好好休息。”
在她又一次抱怨“看中一个限量款包包但零花钱不够”时，我鬼使神差地给她转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她秒收，发来一连串的飞吻和“林老师最棒了！”，并承诺“明天一定好好陪您”。
结果第二天中午，她发来消息：“亲爱的，临时被拉去救场拍摄了（哭），晚上补偿你好不好？” 晚上，她又以“太累了”为由爽约。
我就像一个赌徒，在赌桌上不断加注，试图挽回败局，却只换来对方越来越敷衍的回应和越来越高的筹码要求。信用卡的账单数额飙升，那份因收入提升带来的宽裕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经济上的吃紧和情感上的巨大空虚与挫败感。
就在这时，苏清月再次向我发出了邀请。这次不是办公室，而是一家顶级的私人俱乐部，名为“云顶”。她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缎面礼服，气质卓绝。俱乐部的环境极尽奢华，私密性绝佳。晚餐时，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启航计划的细节，关于行业趋势，甚至聊了些轻松的话题。几杯顶级红酒下肚，气氛变得暧昧而放松。
“大林，”苏清月放下酒杯，灯光下她的眼眸深邃如海，“最近看你，眉宇间总锁着些东西？是启航计划的压力？还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结？”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在她洞悉一切却又温柔的目光下，加上酒精的作用，我心中压抑许久的郁结几乎要倾泻而出。我苦笑了一下，没有细说夏小雨的名字，但话语里充满了迷茫和疲惫：“可能就是……在有些人和事上，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让人有点……心灰意冷吧。”
苏清月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嘲讽的弧度。“投入？”她轻轻晃动着酒杯，红宝石般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感情里，最怕的就是单方面的投入，尤其是投入在那些……只懂得索取的人身上。”她的话语精准而犀利。
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一些，一股冷冽又诱人的香水味萦绕过来。“真正的爱，是相互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会心疼你的付出，而不是把你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甚至不断加码。她会想和你一起创造未来，而不是把你当作满足当下物欲的提款机。她会在你低谷时不离不弃，而不是在你稍有‘吝啬’时就冷淡疏远。”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我，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清醒：“大林，擦亮眼睛。有些人的‘爱’，是明码标价的。你给不起那个价码，或者她找到了愿意出更高价的人，她的‘爱’自然就转移了。别让这种廉价的交易，耗尽了你的真心和……宝贵的资本。”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我被酒精和执念麻痹的神经。苏清月没有说错，字字戳心。我看着眼前这个强大、清醒、在关键时刻总能给我指引的女人，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被点醒的感激，有对她洞察力的敬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理解和看透后的悸动。
晚餐结束，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苏清月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霓虹闪烁的夜色中，晚风吹动她耳边的碎发。
“时间还早，上去喝杯东西解解酒？”她侧头看我，眼神在夜色中闪烁着邀请的光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没有犹豫：“好。”
我们去了她在这家顶级酒店长期预留的套房。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房间内只有我们两人，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之前的暧昧气氛在此刻无限放大。
没有过多的言语。苏清月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酒柜。她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我一杯。指尖相触的瞬间，电流般的悸动窜遍全身。
她举杯，眼神深邃地看着我：“为……清醒，干杯？”
“为清醒。”我哑声回应，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灼烧感蔓延开来，却也点燃了体内压抑已久的火焰。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干柴烈火。苏清月主动而热烈，与夏小雨那种带着目的性的迎合截然不同。她的吻带着掌控的力度和成熟的诱惑，她的身体熟悉而充满力量，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电流，点燃更深层次的欲望。这是一种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激情碰撞，带着权力、野心和相互吸引的复杂情愫。
“记住今晚的感觉，”在极致的巅峰过后，她伏在我胸口喘息，指尖在我汗湿的胸膛上划过，声音沙哑而性感，“别被那些廉价的香水味……蒙蔽了判断。你的战场，不在这里。”她的话既是情欲后的呢喃，也是清醒的警示。
沉溺在苏清月带来的、混合着强烈征服感和被征服感的余韵中，夏小雨带来的阴霾似乎被短暂驱散。但苏清月的话，也让我对夏小雨的疑虑更深了。
几天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开车路过夏小雨公寓附近。鬼使神差地，我把车停在了街角阴影处。不知过了多久，一辆崭新的迈巴赫飞驰缓缓驶来，停在了她公寓楼下。
我的心猛地一沉。车门打开，驾驶位上下来一个身材保养得宜、穿着考究休闲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奢华的理查德米勒腕表。他绕到副驾驶，绅士地打开车门。
夏小雨从车上下来。她穿着一条我从未见过的、价格显然不菲的当季新款连衣裙，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又带着一丝刻意的娇媚。她自然地挽住那个男人的手臂，姿态亲昵。
“谢谢黄总送我回来，”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甜得发腻，“今天真开心！那家日料太棒了！还有您送我的礼物……我太喜欢了！”她晃了晃手腕，上面赫然戴着一块崭新的卡地亚蓝气球腕表。
那个被称为“黄总”的男人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容满面：“你喜欢就好。下周杂志社周年庆晚宴，记得穿漂亮点，我给你引荐几位重要人物。” 他的声音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和气场。
“嗯！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夏小雨踮起脚尖，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走进了公寓楼。
黄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转身上车离开。
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冰冷地僵在驾驶座上！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黄总？！我知道这个人！他是《风尚志》——就是请我拍夏小雨那组“纯欲风”封面的杂志社的老板！一个身价不菲、在媒体圈颇有影响力的成功商人！
原来如此！
原来她的疏远，不仅仅是因为我“财力不足”，无法满足她日益膨胀的物欲！
更是因为她已经攀上了更高的枝头，找到了一个更能满足她物质欲望和虚荣心的金主！而我这个“林老师”，这个她曾经口中“成熟稳重”、“有安全感”的摄影师，在她眼里，或许只是一个被她利用来接近更高圈层、或者在她找到“更好目标”前的临时饭票和提款机？！
巨大的耻辱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我紧紧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因为强烈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
苏清月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炸响：
“……只懂得索取的人身上……”
“……明码标价的……”
“……找到了愿意出更高价的人……”
“……廉价的交易……”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尊严之上！
夏小雨精心编织的纯情幻梦，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充满算计和交易的丑陋真相。那辆远去的宾利飞驰，那个黄总的笑容，夏小雨手腕上崭新的卡地亚……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泡沫幻灭的巨响在我心中回荡，带来的是刺骨的清醒和一种毁灭性的愤怒。我知道，与夏小雨的一切，必须彻底、干净地结束了。而苏清月那双冷静、强大、甚至带着些许嘲讽却又在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的眼睛，仿佛一直在高处，洞若观火地注视着这出闹剧的始终。
在极致的愤怒和清醒之后，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坚定起来：是时候了，彻底告别这个充满压榨和欺骗的泥潭，将命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启航！必须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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