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坐在这里的十佬们,哪一个不是在异人界跺一跺脚便能掀起巨浪的人物?
他们哪个不是活了百岁有余,浸淫世事的人精?他们的眼力,早已磨砺得毒辣无比。
王也口中那些深奥的“理在法先”门道,他们或许一时难以悟透。
但有一件事实,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毋庸置疑。
张承德是主动攻击。
那个骑牛的年轻人,是“被动”地化解了攻击。
甚至可以说,从头到尾,那个人和他身下的青牛,没有任何一个显眼的“攻击”动作。
整个过程,自然得让人心底发寒。就像是,他只是前行,那些所谓的攻击便自己瓦解。
这杀人于无形,甚至不沾因果的手段,比任何狂暴的力量,都更让人心生恐惧。
吕慈那双总是透着阴鸷和狠毒的眼眸中,头一次,涌上浓郁的忌惮。
他自问手腕狠辣,杀人如麻,可他杀人,需要动用手,需要炁,需要那见不得光的明魂术。
眼前这个人,他什么都没做。
这是一种吕慈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抗衡的力量。
天下会的风正豪,脸上那经年不变的温和笑意,也消失了。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这个人的所有评估,可能都错得离谱,错得荒唐。
这个人,根本不能用“高手”、“强者”这类词汇来衡量。他是一种现象,一种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超自然存在。
其他几位十佬,原本抱着看戏的心态,甚至心中还存着一丝疑虑和轻视,此刻也都收起了所有的傲慢。
他们神情凝重,死死盯着下方,没人吭声。
整个观礼台,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
就在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声怒吼,猝不及防地炸开!
“都看到了吗!”
脾气最火爆,性格最刚直的陆瑾老爷子,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激动与怒火。他一掌拍在身边的石茶几上。
“轰!”
那张由一整块巨大青石雕琢而成的茶几,在他含怒一击下,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紧接着轰然垮塌,碎成一地碎石。
陆瑾猛地起身,双目圆瞪,花白须发根根竖起。
他伸出手,指向山道上那个从容不迫、缓步上行的身影,对着身边所有面露惊疑的十佬们,声音炸裂:
“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古籍中寥寥数语记载的——‘道不加身,法不侵体’!”
他字字铿锵,每吐一字,都震得观礼台嗡嗡作响,也震得所有十佬耳膜生疼。
“道!不!加!身!”
“怀疑?!你们现在还拿什么去怀疑?!”
陆瑾的目光扫过吕慈,扫过风正豪,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满是鄙夷。
“就凭我们这些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老骨头,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凡夫俗子脑子吗?!”陆瑾的声音越发激昂,“我告诉你们!有些存在,是我们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的!”
他猛地一顿,话锋一转,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收起你们那些肮脏心思!今天谁要是再敢动什么歪脑筋,别怪我陆瑾,不念往日的情分!”
陆瑾这番话,如同一记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脸上。
他在干什么?他在公开表态,用自己和陆家的声誉,为那个神秘的年轻人站队。
他也在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警告所有人,别再动歪心思。
否则,他陆瑾就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几位十佬脸色铁青,难看至极。吕慈更是阴沉得吓人。
可无人敢反驳。因为陆瑾说的是事实。
那神鬼莫测、无法理解的手段,摆在眼前。他们找不到任何辩驳的理由。
他们只能看着那个骑青牛的身影,在他们复杂的目光中,越走越远,一步步,走向那座代表道门最高权威的上清宫。
李道然走在山道上,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和咆哮,心里咯噔一下。
“我靠,什么情况?后面打起来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张楚岚那小子又惹事了。
他很想回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敢。
高人的人设不能崩!
他只能继续目不斜视,维持着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淡然模样,内心却在疯狂祈祷。
“大哥们,别打了别打了,给我个面子……啊呸,给老天师一个面子行不行?”李道然想,“这大喜的日子,呸呸呸,这庄严肃穆的场合,动刀动枪的多不好啊……”
他有些紧张。毕竟,现在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万一后面真出了什么乱子,自己这“高人”身份,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可他连自己这一身“道行”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真要他出手……
“哎,难搞哦。”他在心里默默叹气。
前方,赵焕金牵着牛绳,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感觉到青牛的蹄子再次抬起,又稳稳落下,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心弦上。
“老天师是对的!”他在心里呐喊,“这等强者,才配得上‘迎圣’之礼!”
他看向李道然的背影,敬意已达顶点。甚至开始幻想,这位“道祖”会给龙虎山带来怎样的变化。
观礼台上的气氛降至冰点。
“陆老爷子,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是王蔼。
他的脸有些僵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陆瑾冷哼一声,看向王蔼:“王家主,你觉得我是在胡言乱语吗?”
王蔼脸色一变,旋即恢复平静:“不敢。只是,今日毕竟是龙虎山盛典,老爷子如此动怒,恐怕……有失体面。”
“体面?”陆瑾厉声打断他,“我陆瑾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体面!我看你们才是,一个个心怀鬼胎,妄图揣测天意!何来体面可言?!”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吕慈身上。
吕慈一直沉默,脸色铁青,此时被陆瑾点名,也不得不开口。
“陆老爷子,此人来历不明,神通莫测。”
吕慈的声音低沉,“张承德虽有不对,可终究是自家弟子。老天师虽未明言,但这种‘迎圣’之说……我们作为异人界的前辈,总该有自己的判断和警惕。”
“警惕?”陆瑾气笑了,“你吕慈警惕,是警惕他日后压你一头,让你吕家再无出头之日吧?!”
吕慈猛地起身,双眼微眯:“陆瑾!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陆瑾向前一步,气势压人,“你吕慈那一肚子坏水,当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够了!”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却是风正豪。他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
“陆老爷子,吕家主,老天师还在上面坐着。此处观礼台,人多眼杂。有些话,还是私下说的好。”风正豪语气虽平静,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一丝不满。他不想这场闹剧继续下去。
陆瑾怒气未消,但终究是顾忌老天师。他重新坐下,只是狠狠一拂袖,不再搭理。
吕慈也坐回原位,眼神阴冷。
风正豪轻叹一声,目光深沉地看向山道上那个背影。
他知道,陆瑾说的是对的。这个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今天之后,异人界的天,恐怕要变了。
而他们这些“十佬”,是选择顺应,还是逆流而上?
这个问题,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与此同时,李道然依然在前进。
他感觉青牛又抬起了蹄子,这次落地比之前稍微轻柔了些,但那股震慑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收敛了许多。
“这牛……是察觉到我在担心了吗?”李道然心里想,莫名觉得这牛还挺通人性的。
他瞟了一眼身后的冯宝宝和张楚岚。
冯宝宝依旧面无表情地跟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张楚岚则有些狼狈,他似乎才从刚才的震动中缓过来,正弓着腰,大口喘气。
“楚岚,你没事吧?”李道然在心里默默关心。
可他嘴上却不能说。高人不能跟小辈过多交谈。
他只能继续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又走了一小段。
张楚岚终于缓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有些不满地嘀咕。
“宝儿姐,你觉不觉得……有点坑啊?”他看向冯宝宝。
冯宝宝抬眼看他:“坑?”
“是啊,他一个人走得轻松自在,咱们俩跟着遭罪!”
冯宝宝想了想,难得地露出一丝迷惑的神情。
她指了指李道然的背影,又指了指自己脚下。
“他,没有坑。”冯宝宝说,“是山,自己……不高兴了。”
“山不高兴?!”张楚岚差点跳起来,“宝儿姐,你这什么逻辑?山还能不高兴?”
“会。”冯宝宝肯定地点头,“山,喜欢他。但是,山,害怕他。”
张楚岚听得一头雾水:“山喜欢他?山害怕他?所以山不高兴?这到底是什么鬼逻辑啊?你是说,这山是活的,还知道吃醋?”
冯宝宝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李道然的背影,眼神中带着一丝只有她才能理解的困惑。
张楚岚看着宝儿姐这幅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跟宝儿姐解释不清楚。
他只能再次看向前方,那个骑着青牛的身影,依旧是那么从容不迫。
“高人啊高人,你可悠着点吧。”张楚岚心里腹诽,“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有些委屈,心想自己不过是想来龙虎山求个平安,怎么就稀里糊涂卷进了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
这次来到龙虎山是吉是祸啊。
他偷偷看了看周围,那些天师府弟子,此刻都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或者勉强支撑着身体,连头都不敢抬得太高。敬畏,恐惧,写满了他们的脸。
“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惨……”张楚岚心里稍稍平衡了些,但又生出一种预感。
这种预感,让他的金光咒都隐隐有些发麻。
他觉得,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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