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那毁灭的边缘,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冲破它!这是新生!”
这不仅仅是李道然的到来,更是张灵玉自身道途的彻底颠覆与重建!
他要如何面对?他又要如何选择?
他的眼神中,带着血丝,死死盯着那缓缓走近的身影。
此刻,他与李道然,只隔着不足百步的距离。
这百步,对张灵玉而言,是天堑,亦是彼岸。
红毯山道望不到尽头,李道然一行人终于走完。
前方九十九级汉白玉阶梯,直通上清宫前的巨大平台。
平台的尽头,是上清宫大殿。
随着李道然靠近,那种无形、无法言喻的“理”越来越强,直压向张灵玉的心神。
张灵玉站在阶梯之首,额头已经密布汗珠。
汗水顺着他俊朗的脸颊淌下。
洁白道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他咬紧牙关,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道心上。
那股来自本源的压制,撕扯着他多年来的坚持,像一把无形的刀,刮着他的骨髓。
他感觉阴五雷的“水脏”之力,正发出痛苦的哀鸣。
那是一种面对绝对纯粹时的本能恐惧。
如同黑暗遇到烈阳,无处遁形。
这种极致的对立,让他心神俱裂。
张灵玉的身体摇摇欲坠,却死死支撑。
他不能倒下。
身后,张楚岚累得呼哧带喘,大口吸气。
他抬头瞥见张灵玉,动作僵了一下。
“喂,宝儿姐,你看那小子。”
张楚岚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冯宝宝。
他指了指阶梯上的张灵玉。
“他脸白得像张纸,身体还抖个不停,是不是中邪了?”
冯宝宝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头。
她眼神平静,打量着张灵玉。
她感应着张灵玉身上那股不舒服的炁。
那炁很混乱,也很焦躁。
“他很难受。”冯宝宝简单说了一句。
“很难受?这龙虎山今天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奇奇怪怪。”张楚岚嘀咕。
他看向前方,平台之上,天师府的核心弟子们列队严整。
大殿门前,代掌教和几位宿老巍然伫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阶梯入口,屏息凝神。
整个山顶平台,气氛绷紧。
当李道然骑着青牛的身影,完全出现在平台所有人的眼中时,低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许多人禁不住后退半步。
太年轻了。
那少年模样,甚至比天师府最小的弟子还稚嫩几分。
而且,他太普通了。
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不是奢华的丝绸。
脸上风尘仆仆,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没有一丝白皙。
他骑着一头懒洋洋的青牛,那牛看去就是寻常牲畜。
少年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深邃得不见波澜。
他身上更没有一丝高手气势。
他就那么坐着,像是误闯仙境的凡人。
周遭宏大、庄严、肃穆的氛围,与他显得格格不入。
“这就是那位……”一位天师府弟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疑惑。
“不是说……是道祖显圣吗?怎么看去像个放牛娃?”另一个弟子低声回应。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说?”旁边的师兄连忙制止。
观礼台上,十佬们也面色各异。
肖自在眨了眨眼,嘴唇紧抿。
“这……返璞归真到这种地步吗?”他低声自语。
王蔼眉头皱紧,眼中带着几分不悦。
“老天师到底在搞什么鬼?随便拉个小子过来糊弄我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够身边几人听清。
“王老头,话不能乱说。”解空大师合十双手,“老天师行事,自有深意。这位…深不可测。”
吕慈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盯着李道然。
他眼中闪过一丝思考。
这种极致的平凡,与山下那惊天动地的“神迹”形成巨大反差。
与那数十里红毯的奢华铺陈,更显得荒诞。
可这种反差,非但没有让少年的形象可笑。
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感。
返璞归真。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冒出了这几个字。
也只有这四个字,才能解释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上清宫大殿的最高台阶上。
那把古老沧桑的太师椅里。
那位从头到尾,都闭目端坐,对外间一切都置若罔闻的老人。
当今异人界的泰山北斗,龙虎山老天师张之维。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苍老,浑浊。
它们看透了世间的沧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星河,深邃而浩瀚。
老天师的目光,没有丝毫压迫。
但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垂下头,不敢直视。
那目光,越过平台上的所有人,越过九十九级台阶。
最终,与阶梯下方,那个骑在青牛背上的年轻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瞬间。
整个龙虎山巅,风停了。
流动的云彩,静止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定格。
老天师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道然。
他眼神深邃,其中情绪复杂。
有审视,有好奇。
有疑惑,也有某种深藏在眼底的……期待。
这期待,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李道然也看着他。
没办法,他不看也不行。
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老者坐在那里,如同最终boSS,他想不注意都难。
他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我去,这就是老天师吗?”
“气场好强!他看我了,他真的看我了!”
“他是不是看穿我了?知道我是个冒牌货?”
李道然内心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我该怎么办?”
“要不要先开口?说点什么好?”
“贫道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他赶紧掐灭这个念头。
“不对不对,串台了!那是玄奘,我是道祖!”
李道然的内心戏已经演了一整部神话大片,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到极致的表情。
整个上清宫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平台上的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等待着。
等待老天师的下一步动作。
是开口质问?
还是起身相迎?
老天师的态度,将决定天师府,乃至整个道门,对这位神秘“圣人”的最终立场!
这将是决定历史走向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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