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看他一眼，无奈地道：“何止是输赢，连一些细枝末节都看不清。所有可能，所有变数，都互相纠缠，模糊不清。这种情况，我从业以来也只见过一两次。”
“那……”张楚岚想了想，“是不是说，其实谁输谁赢，都不是最重要的？”
王也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也许吧。罢了，既然来了，就堂堂正正打一场。明天，咱们赛场见。”
他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
王也房间的灯火渐暗，而另一边，张楚岚的房间里，灯却依旧亮着。
他没有在修炼，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思绪万千。
明天要对阵王也道长，那个掌握着八奇技之一“风后奇门”的男人。
以前的他，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怎么耍诈，怎么用盘外招，怎么才能赢。
但现在，他脑子里却回荡着李道然的话：“守汝本心。”
“我的本心，到底是什么？”他低声问自己。
是为了查明爷爷和甲申之乱的真相？是为了保护宝儿姐？
这些都是，没错。
但他总觉得，李道然说的“本心”，可能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今天，当自己用阳五雷堂堂正正地击败唐文龙时，全场震惊的反应，和李道然那一声淡淡的“嗯”，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
那是一种，被认可的、堂皇正大的感觉。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喜欢这种感觉。过去的他，似乎一直在回避，在伪装。
“或许，赢的方式，不止一种。”张楚岚喃喃自语。
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仰望着夜空。
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金光咒和雷法。他的动作不再求快求狠，而是慢了下来，每一个炁的运转，都比以往更加用心，更加专注。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追求威力和胜利，而是在体会这功法本身，体会爷爷传给他这份力量的真正意义。他试着去感受炁在体内流动的脉络，去理解金光咒的防护，雷法的爆发。
风暴之前，有人在静思，有人在苦练。
而有人，则在担忧。
天下会的住处里，风莎燕看着刚刚陪完灵体、情绪稳定下来的弟弟风星瞳，心中却满是愁绪。
“姐，你没事吧？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吗？”风星瞳看出姐姐心事重重，忍不住问。
风莎燕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没有。我在想……明天我的比赛。”
她的对手，是冯宝宝。那个拎着铲子追着王也满山跑的女人。那个被李道然称为“宝宝”的女人。
“哎，那女人啊……”风星瞳想到冯宝宝，也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小声嘟囔，“光是想想都觉得背后发凉。姐，你不会真要跟她打吧？”
“没办法。”风莎燕叹了口气，“对战名单已经贴出来了。”
“姐，你是在担心打不过她吗？”风星瞳又问。
“不是打不过的问题。”
风莎燕揉了揉眉心，
“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打。她……她太奇怪了。她的战斗方式完全没有章法，力气又那么大，就像个野蛮人一样，根本没法预测。”
风星瞳想了想：“您是说，她的招式没有套路？”
“对，就是没有套路！”风莎燕肯定道，“跟那种人打，你所有的战术和经验都可能失效。她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风正豪走了进来。他看到女儿愁眉不展，便道：“还在为明天的比赛烦心？”
经过两次与李道然的接触，尤其是今晚，亲眼见证了柳坤生解开心结后，风正豪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细微变化。他依然是天下会会长，威严不减，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平和。
“爸，你怎么来了？”风莎燕站起来。
“来看看你们。”风正豪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他在女儿身边坐下，缓缓说道：“星瞳，你的灵恢复得怎么样了？”
风星瞳脸上露出喜色：“多谢爸关心，也多亏了李先生指点，它现在好多了。”
风正豪点点头，目光转向女儿：“莎燕，你还记得李先生白天说过的话吗？”
风莎燕微怔，回想片刻，道：“您是说……‘天尊亦有怒火，真人亦有俗情’？”
“正是。”风正豪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李先生说，这都是道的一部分。”
他看着女儿，语气温和地继续道：“比赛的胜负，重要吗？重要。但比胜负更重要的，是你在比赛中，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
“那个冯宝宝，”风正豪沉吟道，“李先生对她很亲近，甚至称呼她‘宝宝’。这说明，她虽然行事异于常人，但本性，绝不邪恶。”
“爸，她的实力……”风莎燕还是有些顾虑。
“实力自然重要，但如果只看实力，那我们异人界就太狭隘了。”
风正豪打断了女儿的话，
“你明天要做的，不是去想怎么赢她。而是去感受她，去理解她。把这场比赛，也当成一场‘道’的修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长：“当你不再执着于胜负本身时，或许，你反而能看得更清楚。正如李先生，他似乎从不在意胜负，但他看透了一切。”
风星瞳好奇地插话：“爸，您是说，冯宝宝身上也有‘道’吗？她不是只会用蛮力吗？”
“蛮力，也是一种道。是纯粹的力量之道。”
风正豪看着两个孩子，解释道，
“你们看到的，只是她的表现，但李先生看重的是她的本心。
这本心，才是最难得的。
你若执着于她的‘蛮力’，便会陷入困境。
若能以平常心对之，或许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风莎燕眼神闪过一丝明悟：“以平常心……就像李先生看着我们追打，看热闹那样吗？”
风正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正是。当你不再被胜负所累，或许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道’。”
风莎燕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爸，我明白了。我会用平常心去对待明天的比赛。”
看着女儿释然的样子，风正豪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李道然带来的改变，不仅仅是风家功法的未来，更是他们整个家族心境的升华。
这一夜，有人在悟道，有人在释然。
整个龙虎山，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中。
所有人都知道，第四天的比赛，将会是开赛以来，最精彩，也最关键的一天。
张楚岚与王也，风莎燕与冯宝宝。
这不仅仅是罗天大醮的焦点之战，更关乎着两位高深莫测的年轻异人，将如何诠释他们各自的“道”。
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破旧的小院里，李道然却早已躺下。
屋外山风阵阵，他盖着薄被，翻了个身。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他才不管外面那些人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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